沈青从梦里惊醒,沉醉烟霞的温暖春光仿佛还在眼前,呼吸间已经是冬天冰冷的空气。她揽被坐起,怔怔看向窗外浓黑如墨的夜。
她有多久不曾想起少年事了,七年前那个被鲜血淹没的夜晚像一把刀把她的人生劈斩开,从此她没有父母,没有亲眷,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
那一年南宁先皇急病去世,少帝甫一登基,便连发十道诏令令正在边境巡查的沉凌风夫妇还朝述职,一家人刚一入京即被解甲扣押。
谷明云被告发北漠细作身份,少帝要求沉凌风杀妻自证清白。
好浓稠的鲜血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漫过她的脚尖,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呼吸,眼前那张明艳的永远是微笑着的面孔上第一次染上了哀愁,“青青,好好活下去。”她眼睁睁看着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被血浸透,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只握住满手粘稠的血。
沈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受控制的回忆和内力狂暴地四处流散。
她伸出双手,冰冷的月光下瓷白的手纤尘不染,她却仿佛看见隐约的血色从中漫溢而出。
她攥紧自己的心头,几乎无法呼吸。
却有箫声在这样沉寂的夜晚响起,通透而温柔,像母亲的絮语,抚慰着她身体里四溢的内力。
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沈青闭上眼,任箫声如水一般流淌过自己的四肢百骸,抚平那些狂躁的想要杀戮的欲望,再次陷入没有梦境的安眠。
翌日霍予清晨便来找她练刀,却只见小院大门紧锁,主人似乎早早离去,只有数枝昨日他在院中所见的梅花从墙头探出。
霍予怔怔抬头看着那清冷的花朵,抚摸着手中龙泉剑的剑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粒石子从他身后砸来,他惊喜回头,却只看见十七从林间探出头。
“沉衣姐姐早就上山去啦!”女孩对他做出一个大大的鬼脸,手却指向那条上山的小径。
药王谷地处云梦山脚下,山峦拔地而起,并无通路可以直接攀登。
谷中先人为采山脊药材开辟出一条小路绕山而上,一路艰险异常,于霍予却仿佛探囊取物,他足尖点地施展轻功,很快就看见路的尽头坐在山岩上的青衣女子背影。
险峻如刀刃的山脊将冬日晴空从中切开,连接着浩瀚无边的澄蓝水泽,那一抹淡淡的青仿佛融入天与水之中,随时会消散而去。
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肩。
沈青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躲避,山岩狭窄,她失去平衡,正被男人揽入怀中。
霍予本只是想扶住她,却在温软的身体落入怀中时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收紧了手臂,有极香艳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却破碎的无法抓住,他的脸上浮上薄红,连忙松开手。
“沉衣公子,冒犯了。”霍予从怀中取出犹带着晨露的梅花枝,捧到她面前,“早晨看见这几枝梅花,便想赠予你。”沈青看着男人眼中像星辰一样闪烁的光芒,半晌从他手中接过花束。
鲜艳的花朵映衬着她苍白的脸,仿佛也多出几分血色。
“多谢。”她浅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