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陈书记在取笑我。你是头名,我是倒数第一,那今天的茶饭我就吃得心安理得了。”
闻同打着哈哈。他知道陈金光是暗赞他应对金光明逼问的事。
“你倒是会赖,下回去你杳踪非得让你请回来。”
陈金光乐了,嘴里的烟吸得更猛,鼻孔冒出两股浓浓的烟雾。
晚上吃饭时,陈金光招手就让服务员抱来六个“高粱红”,十分豪气地道:“正好杳踪、百山和我们丰收拢共六个人,一个乡两瓶,先完的算赢,最后的加罚一瓶,只罚不奖。事关集体荣誉,方乡长你别掉队。”
这次开会是一个乡镇长带一个分管副职参会,三个乡镇刚好六个人。司机是不能喝酒的。
方正庭总是锁着个眉头,在这个小场合倒是开朗些了,听到陈金光的话苦笑着说:“吃人的嘴短,你陈大书记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是穷乡僻壤,本来应该请你陈大书记的,不好意思了。”
陈金光乐得大笑不已。他知道方正庭酒量一般,顶多六七两“高粱红”的量,跟着他来的副乡长也强不了多少。闻同却从他粗豪不羁的外表下看出了他的细腻和别样,一个是今天会议最霉的人,一个是不能融入同僚圈子的人,他却邀这两人一起喝茶吃饭。
临上车前,陈金光瞅着身边无人,附在闻同耳边低声说:“闻镇长,你真是好酒量,下次我们再喝个痛快。老周和我是老伙计,好得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冲着闻同笑。
陈金光是周广仁的挚友,二人几乎无话不谈,平时联系十分密切。今天的会场中,陈金光可以说是最了解往来曲折的人之一。他心里暗自感叹,老周真是好运气,有缘和这个年轻人搭班子。昨天晚上通电话还一肚皮火气,真是不知道利用机会。
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理解,也难怪老周对这个年轻人猜疑,换作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这样想的吧?现在看来,八成是老周多疑了,螳螂在前不错,不过似乎无意捕蝉,后面的黄雀可是真真切切地伸出利爪了。
他想,得提醒提醒老周,要提防身后的黄雀了,要注意搞好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和则双赢嘛!这个年轻人看着不简单,“靠山”又够硬,日后有前途,得好好结交一下。嘿、嘿,今天的会来值了,幸亏老蔡歇了病假。
车一出县城,省道上马上漆黑一片,幽静得让人不安。
坐在车上,闻同沉默不语,满心的沮丧,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好在司机小马没开灯,车内同样一片漆黑,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走几步闻同让小马停下车,准备到路边洗把脸,清醒一下。高达六十三度的高粱红,他喝了一瓶,真是活受罪。
一下车,潮湿闷热的空气挟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差点把他熏倒。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胃部,才勉强站住。
坐在车里的李远红以为闻同要小便,就没好意思问,后来见他打亮了火机,四处打量着似乎是想找沟渠水塘,就提醒道:“闻镇,这里是开发区,没有好水了,都污染掉了,再往前走几步吧。”
闻同这才记起前几天上任的路上见过的,开发区满地荒草,沟渠池塘都是黑黑的污水,漂着垃圾。回到车上,他稳了稳烦恶的胸口,问李远红:“开发区运行得怎么样?”
李远红挨了痛批,也是一肚子怨气,又加上灌下一瓶高粱红,正晕晕乎乎的,冲口就道:“劳民伤财的烂东西!前年县政府搞的,从外地拉来两家厂子,又把县里几家厂子迁过来,一两年时间就搞得满地的垃圾臭水,几千亩的良田被浪费掉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公粮任务哪里会这样重!几千失地的农民四处打溜闹事,县里的治安跟着糟透了。”
这样的开发区是没有合法用地手续的,所以国家下达的公粮任务并没有减少,地方*政府就把任务分解转移到其它乡镇头上。不过李远红的话失之片面,开发区固然是劳民伤财,但还不至于对其他乡镇的公粮任务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
闻同苦笑了一下,说道:“李镇,明天一上班请你让办公室发通知,各村村支书、村长、自然村村主任开会,必须马上把任务布置下去。——咱们镇金书记和金县长面相可真像。”
司机小马是金光辉的亲戚,到镇政府当司机就是金光辉安排的。没等李远红开口,他就不无得意地抢着说:“金书记是金县长的亲弟弟!”
小马话音刚落,李远红就清醒过来,暗自后悔刚才说出那番激烈的话,心想怎么就忘了这傻小子呢!
小马的话证实了闻同的猜测。第一天见到金光辉,闻同就有这样的猜想,只是他刚到镇上,不好向人乱打听。他瞟了小马一眼,在心里给他打分,30分,近似于弱智。
第23章骇浪隐隐
闻同一路默然,心里不住地琢磨着。看起来金光明和阮洪通关系很密切,十分不一般。金光辉是镇上的三把手,只怕是自己这个生态圈外的人抢了他的镇长位子。
老周、陈金光显然不是阮洪通、金光明一条“食物链”上的,看老周对组织部长王金生十分巴结,想来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自己这个突然闯入的夺食者,现在是几面不讨好了,一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想想千头万绪乱麻般繁杂的工作局面,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一时有些心灰意冷,暗叹做点事真难。他立志从基层做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现实却是如此地冷酷无情,让他还没开始就感觉到寒风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