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华心中冷道:他这脸皮倒真叫人无话可说。
一面温言把人拒走,一面坐到床前,从屉格中取出一枚瓷瓶。
这瓶中便是荒帝不举之症的解药,凤辞华摩挲一阵瓷瓶,却又锁回屉中。
不举得久了,对人体伤害甚大,或者再不能起,也是有的。
他这样做,未免太过狠心,但那人从头到尾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把他一点良心也消弭干净。
想来这两日要处理之事太多,不能不养足神气,凤辞华稍吩咐下人几句便解衣上床。
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也未想好到底是偷偷取道而走,还是正大光明向荒帝请辞,少说数十上百的家眷,私自迁移纵然困难,若请辞时荒帝纠缠,似乎也不会走得那么容易,思来想去,终是一宿难眠。
凤辞华离开以后,荒帝叹一口气将臂枕于脑下,也陷入了艰难的苦思之中。
皇后在他指证时,分明心虚,他何尝判错过人。
但其后他伪装中毒,自认装得有九成像,那一瞬旁人的情绪却应当不是虚假。
茶中自然是无毒的,所以他预料皇后的神情应当先是惊疑,而后惊惧、而后因被错指而生气、再因他中毒而伤心……抑或是假意伤心实则窃喜?
只是他未料想对方却拿过残茶一饮而尽,这真是少见地令他出乎意料的一出戏。
到底是因他毫不犹疑愿与他共死,还是因他本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荒帝将前一种可能放在心头品咂几遍,一股酥麻悠然而起,全副用来思索真凶究竟是谁的心力竟全转在这上头,望着天笑眯眯呆了半天。
宫婢向皇上请示用膳之事,他懒洋洋斜了人一眼,道:“叫皇后来照顾朕用膳。”
片刻后传令的人回话道:“皇后说他吃过了,不能来。”
荒帝心道,他心里难免还有些气,难免还有些别扭,朕只好忍一忍。
荒帝孤独地喝了一点小粥,觉得自己病成这样实在凄惨,又使人过去请皇后来陪聊天。
传令的人回话道:“皇后嗓子哑了还在喝药,说不好聊天。”
荒帝哀愁地叹了口气,只好要人去把政务文件拿来给他瞧瞧,打发时间,顺看看有没有能把皇后叫过来商讨的难事。
躺在床上看了几份急报,又觉得头大如斗,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委实不易,竟几个月就做到一团浆糊。
西凤那里因女王不婚不能生育生起种种事端,乌烟瘴气,他还不想让皇后晓得,毕竟自己当初强逼他几天一个来回,就是怕多耽了他就牵在里头,被人拱成炮灰,不能回来当自己的老婆。
烦闷,实在烦闷,荒帝烦闷了许久,到就寝时,又厚着脸皮使人去请皇后过来抱一抱,结果照旧被拒。
趴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头发闷,郁结不已,觉得十分辛苦,于是不一会呼呼睡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爬起床小解,撑着桌子挪到便器边,路途中想起昨日事,瞬然又觉得十分之郁闷。
路过窗笼前,眼光往外一瞟,刚好看到丈余外墙柱上挂着的一坨红彤彤的鸟屎。
荒帝盯着那鸟屎,愣了一晌,一缕浅金的阳光从殿外慢慢折进来,斜过红柱,穿过回廊,带着清晨的煦暖与清澈,折进他的眼眸中。
荒帝的精神蓦地抖擞,觉得身心内外的委顿为之一清。
他刚刚在欣慰地想,这些混账的迷题和麻烦总算能不让他一个人对付了时,内廷的宫侍一列不顾清晨扰皇上好眠,急切地来报:
“皇上,事情糟糕,秦妃及数名手下心腹无端端在昨夜,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