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的两只小儿鬼在长孙策耳旁尖声大笑,已是强弩之末的镜妖鬼大叫道:“他撑不住了,欲壑之口要开了!”
众鬼狂欢之际,琵琶鬼却停下了拨弦的动作,回头看向欲壑之口的方向,愣愣道:“……我们要消失了?”
镜妖鬼一怔:“你说什么?!”
琵琶鬼摇摇头,重复着刚才的话:“我们要消失了,连灰烬都无法留下?是谁?谁会来……”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预兆,没有眼珠的眼白充斥着绝望的惊恐:“跑,快跑啊——”
贺兰熹拼尽仅剩的灵力争取了最后一点时间,倒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冲出来的鬼界大军踩在脚下,不料却被抱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贺兰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唤道:“……宋浔?”
宋玄机“嗯”了一声,忘川三途插进欲壑之口,正欲代替贺兰熹成为那扇隔开阴阳两界的门,动作忽地一顿。
贺兰熹似有所感,抓紧宋玄机的衣服,问:“是……他来了吗?”
宋玄机抱着贺兰熹,望着欲壑之口上静静凝结的冰霜:“是。”
贺兰熹嘴角扬起,虚弱地自夸了一句:“那我真是太聪明啦。”
果然,他没有猜错。这十八年来,浣尘真君的魂魄一直附着在北洛神像上。
在北洛神力无法顾及的时候,浣尘真君便是无情道院留给阳间最后的保障。
第94章第94章
贺兰熹一倒下,除宋玄机以外的四人也相继匆匆赶到了他身边。
奇怪的是,余下的鬼众不但没有阻拦他们,反而拼命地朝反方向狂奔,仿若一群在天灾面前溃不成军的蝼蚁。
人鬼混战的局面忽然泾渭分明。五个少年把身负重伤的贺兰熹围得严严实实,搞得贺兰熹都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了。
“你们让让啊,”贺兰熹快急死了,一边试图站起来一边艰难开口:“挡住我了,我看不到……”
宋玄机把他按回怀里:“别乱动。”
萧问鹤给贺兰熹让出一条细缝,疑惑道:“这些鬼怎么了?”
欲壑之口再度打开,却不见预期中的鬼界大军。封住洞口的冰霜在弹指之间迅速蔓延,如同一只冰冷的掌心,无声无息地将整个人间罩入掌心。
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至,四处溃逃的鬼众一动不动,绝望惊恐的神情牢牢定格在他们脸上。
欲壑之口上方,无数透明晶莹的微粒缠绕飞舞,犹如夏日萤火,汇聚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越来越多的微粒涌入其中,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光华流动,宛然天质。
这是一名身着无情道道袍的青年,眉若远山,双目闭阖,平静剔透的脸庞宛若一个清浅易碎的梦。
几个少年愣是看呆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问:“他是谁?”
“他戴着金簪流苏,”祝如霜转向宋玄机,“他是姑苏宋氏的人?”
宋玄机:“。”
“我知道他是谁。”贺兰熹在宋玄机的搀扶下,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祝云,他……他是我们的师尊。”
祝如霜一愣:“师尊?”
他们的师尊不是江院长吗?
不对,除了江院长,他们还有一位师尊——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师尊。
祝如霜怔然不已:“你是说……浣尘真君?”
眼前的魂魄,竟然就是闭关了十八年的无情道院长?
长孙策等外院人士听到“浣尘真君”四字,立马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敛容肃目,端正仪态——这是他们面对无情道院长时无法控制的本能行为。
贺兰熹望着浣尘真君的背影,试探地唤了一声:“沈院长?”
——没有回应。
透明的魂魄依旧闭着眼,背对着六个少年,双手未执一剑。
鬼九僵在王座的废墟上,先前的成竹在胸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和其他等待审判的一众小鬼没有区别。
终于,浣尘真君开口了。
“北洛戒律,鬼界擅入阳间者,”青年缓缓睁开眼眸,“——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