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卢眉头紧皱,显然不赞同他的意思,想要辩解,被老头轻微晃动头颅的动作给消了音。
凡岐不是很明白他的做法,她指了指头顶横贯的无数钢筋断壁,那里时不时还会有灰尘和水泥渣落下,“中心塔为什么会突然倒塌,你干的?”
老头虚弱地喘着气,没有言明,但也没有否认,这在凡岐眼中已经可以等同于承认了这件事是他所为。
凡岐:“把加班时间调到十点半后,由员工轮流值夜也是你决定的?”
才问了几句,他旁边推轮椅的余卢先不耐烦起来,语气不善:“你问的这些和刚刚谈的事没有关联。”
凡岐:……
她开始后悔让谈尧把屏障撤了,和这两个人实在是没有交谈的必要。凡岐背在身侧的手拎了拎骨锯,余卢以为他要动手,瞬时戒备地掏出腰间别的枪。
凡岐没想要直接动手,而是操控异能将轮椅连带上面做的人拽到自己身前,速度太快,她又刻意没有收敛力度,轮椅倒栽在地面,将老头也摔了出来。
余卢只顾着防备她,担心她可能动手,倒是一时忽略了瘫在轮椅里不能动弹的领袖,反应过来后顿时暴怒起来,“你要干什么!”
金属操控的威压充斥在周遭,轮椅变得顿时七零八碎,钢制的杆子也被凡岐拧弯,四周摞摆的杂物和头顶支撑起这片空间的钢架,似乎也蠢蠢作动。
她不紧不慢地踩住老头失去知觉的腿,虽然是在和他说话,目光却冷冷钉在余卢身上,“如果你是想做交易,可能找错人了,我对芯片不感兴趣。”
“你放开领袖!”余卢恶狠狠咬着后槽牙,颈部的青筋也随之鼓起。
老头的脸被压在粗糙不平的冰冷地面,动弹不得,含混不清地说:“等、等等,人类基地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们难道就不恨吗?明明都是人,怎么你们,就只能被迫离开故土,一次次放弃沦陷的基地……”
“站在那里,最好别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凡岐扫了一眼想要冲上来已经急火攻心到即将丧失理智的余卢,眼见着效忠尊崇的领袖被人侮辱,他忍受不了。
接着,凡岐靴底在老头腿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她确实很想知道镜面人的由来,以及当时的那批人,是如何转移到联邦的。
“之前有人告诉我,联邦最开始的居民就来自人类基地。”
听见这话,老头嗬嗬地喘着气,见凡岐有和他交谈的意思,赶忙说:“对,对,可以这么说。”
“你刚刚说,人类基地沦落到这种地步……你对人类基地很了解?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污染物,是不是和窦寻有关系。”
老头沉默了数秒,寂静的环境里只有他略显混浊的呼吸声,“你猜得不错,人类基地出现污染物,他确实脱不了干系。至于人类基地,不仅仅是我对它格外了解,知道当年那件事内情的人,都对人类基地知根知底。”
他说:“只不过,知道内情且现在还活着的人,只有我而已。”
知情的人都死了,不是人为的死亡就只能是自然的死亡。
可想而知这人已经多活了多少年,当然,付出的代价一定也极为大。
凡岐哦了一声,问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事,“如果你没有和窦寻做交易,你现在的坟头草已经几米高了吧。”
她总觉得,他原本的面目不仅仅是七八十岁那样简单。这种年龄上极速的衰老携带有内部的污臭腐烂,像是埋在地底发酵了几百年的尸身塞进了干净的人皮里。
“记不清了。”老头喃喃自语地说,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你帮我杀了窦寻,我把芯片和领袖的位置让给你。”
“窦寻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头闷声道:“你帮我杀了他。”
之后,不管再问他什么,他都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凡岐感觉他脑子有点不清醒了,将人拖起翻过身,发现他眼珠都开始涣散,嘴里和耳朵深处都散发出无比腥臭的气味。
这是将死的模样。
不知道多活了多少年的老僵尸,看见他在死亡的边缘痛苦挣扎,凡岐生不出任何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把控着财团命脉,靠吸干无数人的血、嚼碎脂肉运作着庞大的权力机器。
凡岐这才注意到,他耳根处有一颗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小痣。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死得太轻松了,眼看着已经问不出丝毫有用的信息,趁着他意识没有完全溃散,凡岐将他的衣袖往上捋,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臂。
廖莘说,芯片很可能藏在他身上,不是嵌进了体内就是警惕地随身携带。
“你要干什么!”余卢也不管其他了,飞扑到跟前,被一根从地面硬生生拔出的钢管捅破胸膛,然后死死钉进地面。
凡岐掀起一点眼皮,眸光冷冽地注视着他,带着点嘲意地说:“为了挣救你的领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余卢说不出话,一尾搁浅在岸的鱼似的,胸口剧烈翻涌,嘴角刚动就溢出丝丝缕缕的红色血沫。
杀了他的女人面色不变,要挪开目光的那一刻却是露出笑意,“能够如此光荣地死去,你该对我感恩戴德。”
余卢彻底咽气后,凡岐直接用薄薄的刃面剖开老头手臂的一层肌理,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的身躯已经完全成为了寄生体,密密麻麻的淡蓝色精神网在腐烂的肉里穿梭蠕动,试图汲取仅剩的一点点养分。
更奇怪的是,这些精神网似乎对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它们只认准寄生体可以随意吞食,所以在凡岐将它们剥离出□□后,便迅速地蜷缩、萎靡下去,直至失去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