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备甚至也不含怀疑,仿佛只是闲聊。
这便是维恩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这是塞西离开圣殿之后第一次与维恩面对面交流,曾经他把维恩当做唯一的劲敌、大祭司之位的竞争对手,也是自己三年来一直怀疑的对象,而今日却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下重逢。对方高高在上,神术超绝,一来就控制了所有的怪物,而自己却是这般狼狈。
塞西心道不愧是被圣都众人认可的大祭司,维恩的神术天赋的确在他之上,如此范围的净化术,即便他能拿回他的法杖也无法这么轻易地实施。他又想,这样的人真的会与深渊相关吗?他来得如此及时,神术也施展得干脆利落,而今天白日的仪式上表盘也并没有指向他,难道说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难道是自己因为竞争落败而对他生出了狭隘偏见导致自己一直无法公正地看待他的才能?
塞西越发思绪复杂,心中也免不了生出一丝微妙的低落与无法言说的羞愧。
骑士团中有人一声诧异的低呼喊出了塞西的名字,塞西一抬头,顿时成为众人的焦点,也让他无法再继续祈祷维恩没注意到自己。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上前,朝维恩行了一礼。
维恩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他微微想开口,声音中隐隐带上了惊喜:“塞西,竟然是你,许久不见了。”
塞西道:“是的,大人。”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如此道。
维恩换上了熟稔而更亲切的口吻:“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塞西平复了下情绪,他心中思索了一番,开口时恭敬而谦卑:“大人,我察觉瓦莱之死并不寻常,他的棺木中有深渊的气息。”
维恩神情疑惑:“哦?”
塞西继续道:“而当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这座墓园中的尸体们突然全部被惊扰,开始四下游走。听各位方才之言,或许那些尸体正是被瓦莱棺木中的深渊气息所驱动吧。”
旁边之人显然对他的言语充满困惑,也并不太相信:“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半夜来此?还会察觉瓦莱棺木中的气息有异?”
塞西:“我夜里忽然梦到故友,半夜惊醒发现快到瓦莱祭日了,便来看看他。至于你第二个问题,那或许是因为有窃贼来破坏了这里的棺木吧。”
此地棺木已然全被损坏,而窃贼之事确实也常有发生,那人也一时分辨不出塞西此话真假,但他显然还有疑虑,指着他后面的两个身影问:“那他们俩人呢?你夜访友人为什么还带着这两个人?”
塞西头也不回冷静道:“他们是我朋友。”
闻澜哈欠打到一半含糊不清道:“我们只是路过。”
“……”辛无奈地叹了口气。
闻澜打完了后半个哈欠,在辛的身后小声道:“我们这两个路人和塞西是什么关系这应该不重要吧?现在你们要关注的不应该是幕后之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如何安置这些尸体吗?”
“……”塞西,“不错。”
听到塞西接口,维恩视线很快从闻澜和辛的身上离开,落回塞西身上。
他道:“我们会让这里恢复原样。至于瓦莱之死的异常,以及是否有人谋划了这一切,”他顿了顿,叹息道,“抱歉,圣殿暂时没有这个人手来为各位进行调查,或许你们需要暂时等待一段时间。”
塞西忽然生出了愤怒,好像终于从这个人身上找到了瑕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普通人的死亡就没有查明的必要?”
维恩身边的红发骑士猛然跳了起来,嗓门极大:“你在说什么?你以为祭司大人是什么人?方才为了解决你们搞出的这个烂摊子,大人已经耗费神力施展净化术,你不知道陛下与大臣们议事完毕刚下令,我们明日就要前往深渊了吗?深渊之行危机四伏,大人今晚本该积蓄精神,却为了……为了你们特意来这里一趟……为了消弭祸患,圣殿中半数之人都将随维恩祭司前往深渊,而在城中留守的另一半人员既要跟进前方情况、时刻准备支持,又要继续肩负守卫圣都的使命,根本无暇他顾。我们哪里看不起普通人了?大人只说让你们稍加等待,又没说不查!况且瓦莱也是我们的朋友啊!”
维恩在他开口时便想喝止,只是似乎身体有哪里不适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而红发青年又一口气说话极快,连珠炮似的很快说完了,维恩只能在稍稍缓过来之后无奈地露出歉意的神情:“请原谅瑞德的失礼。塞西,生命不分贵贱,只是有时候选择不可避免。如今我们只能把精力集中在解决一件事上,瓦莱的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再处理,好吗?”
在维恩冰蓝色眼睛的注视下,塞西顿时为自己方才的言辞生出了羞愧,他竟然如此浅薄无知,又如此小人之心。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维恩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那就好。另外,关于前几日对你的打扰,我想同你说一声抱歉。”他柔声道,“是我太急切了,我听闻加利曾将女神的祝福附在一枚黄金表盘之上,使其有堪破真伪、辨明善恶之能,又深知我们与深渊必有一战,而深渊险境处处迷障,便想问你一借此物,来为我们将来的北行加以助力,却忽视了你与你老师之间的感情。”
“如今北行在即……”
在维恩以及众人的视线中,塞西吸了一口气,终于道:“我可以提供表盘。但我有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