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他们存盘了部分数据,保留了样本一部分的数值,才有如今重现实验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将所有的实验环境重建完毕,在复刻曾经的实验环境的时候,为了限制变量强度以免再度畸变,他将实验相关信息分享给了二代的样本,又设计让与这个变量相斥的关联性流到这个框架之内。他不断推动实验进程、将进度恢复到当时最终阶段的那个时刻,一切都是为了尽快将实验的最后一步完成!他有什么错?
更何况这个想法显然不只是他独有,他的举动并没有被制止,他理所当然就视作这一切都是被默许的——谁不想尽快完成任务呢?
可如今,所有的实验环境都被连通,不同框架结构下的数据混作一团——实验又失控了。
“不、还有机会!”它强撑道,“关键样本的数据没有紊乱,我们还有机会!”
re(二十二)
轰然坠落的飞行器似乎是某种混乱兴起的信号,闻澜不知道这种错乱是如何产生的,但此刻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匪夷所思的事情呈现在眼前,荒诞得如同一场混乱颠倒的梦——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生出道道裂痕,仿佛是巨大的镜面骤然破碎,整片天空被分割成一块一块。与此同时,某种不稳定的力量在上方蔓延开,目之所及,所有景象仿佛是隔着蒸腾的水雾观照,迷蒙而不真实。
忽然间,那片碎裂出无数不规则形状的天幕扭曲晃动起来,天空摇摇欲坠,一瞬间几乎像是神话传说中天地倾塌的预兆。
然而一段时间过去,晃动停止了,这片天最终没有落下来。
它依旧高悬于头顶。
却是一块一块逐渐呈现出了不同的色彩。
有霞光漫天的金,有澄澈明净的蓝,有阴雨绵绵的灰,有幽寂诡谲的绿——这片被分割成无数块的天空,呈现出了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世界中的状貌。
那是由无数个副本被连接在一起之后,由不同时空、不同世界共同拼凑成的一片不该存在的天空。
“疯了吧……”连闻澜都几乎失语,“这是在玩什么?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这些副本被野蛮连接在一起,完全不讲道理,于是在空间上处于一个混乱而极度不稳定的迭加状态,崩塌是早晚的事情。就像朝一个原本只装得了一只蛋糕的纸盒子里又装进了几个蛋糕,尽管在这一刻由于事件还处在“装”这个动态的过程中所以暂时还无事,但是只要这个动作继续下去,最终所有蛋糕都会四分五裂、全部烂掉!
此刻,虽然闻澜已经知道了这个副本的关键人物以及因果,但尚未解开所有谜题,况且阿辛的问题也没有得到最终解决,他离不开,也不能离开。
闻澜皱眉。
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瞳孔收缩——
在这一刻,一个比空间坍塌更直观的问题先出现了——副本连通,原本那些副本中的所有怪物的注意力也被引向了这个特殊的、散发着牵引关联之力的世界。
金色的天幕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球体猝然转动,翻出一颗没有瞳仁、却遍布红色纹路的眼瞳。它仿佛拥有视线,某种贪婪的目光瞬间投注到这片土地上;
蓝色的天幕中出现了灿烂星河,然后一架浑身包裹在蓝色电光之中的巨大战舰逐渐展现,金属的身躯遮蔽了身后的碧蓝色星球,而舰身炮口正在锁定方向;
绿色的天幕中,有无数白色水母状生物正在飘荡游弋,遮蔽住的口器之下发出空灵又瘆人的低鸣。招魂幡一样的怪物们共同簇拥着一个由无数颗眼睛堆栈而成的、仿佛一条巨大游鱼的白色怪物,它们一起正在穿越那扭曲的空间界限;
灰色的天幕里没有邪神之眼,也没有入侵的星舰,然而那里落下雨点,落地之处万物凋零,连岩石都崩毁消失了……
秩序倾塌,百鬼降临;
界限不复,群魔乱舞。
维恩的声音从不知何处响起,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回响在天际:“你们这样戏耍我,你以为你就能赢了?……谁也别想好过,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成了一团黑雾,再不复人形,他的脸颊也生出了某种纹路,像是鳞片,也像是瘢痕。他明明图谋成空,可他脸上却是在笑。
他抬头看着那片夜色褪尽的天空,看着那五颜六色堪称绚烂的天空,笑得疯狂得意,口中喃喃呼唤:
“都来吧,来吧……让他和我们一起,埋葬在这片虚假的世界之中吧……”
关联性的力量在那片天空铺展开,无数的副本世界被其牵引连接,错乱地重迭在一起。
无数个副本中的敌人都被吸引到了这个世界。
而对这些存在而言,无需指令,毁灭眼前所见的一切是一开始便设定好的本能。
辛揽着闻澜避开飞射而来的数道电光,挥出黑雾挡开当头落下的寂灭之雨。黑雾被侵蚀又迅速补足,辛当即驱动力量带着闻澜暂时远离这片区域。
风中传来某种振动,是白色水母怪物们探查的低语;头顶传来轰鸣,巨大战舰已然穿过星海抵达;更有令人不适的目光,即便在丛林遮蔽之间,依旧不受阻碍地、粘腻地落在身上,仿佛一举一动都被人时刻注视。
闻澜让辛不必再后撤:“深渊下有东西,我要下去。”他神色如常,对于怪物们的凝视恍若未觉。
辛:“什么东西?”
闻澜如实:“不知道,暂时不太清楚。”他又问:“你先前去拿权柄之时可有注意到,深渊下面是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