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平日里也看不惯她,但如今有了“外敌”,他倒也有了一致对外的觉悟,眼见着元提开口之后大家都望了过来,便也恨恨地开口说那女人便是导致大统领被贬的罪魁祸首。
遮莫便贬下凡的缘由一向是众说纷纭,此刻他作为亲历者说出真实原因,听者们自是震惊不已。
纵然元提比他们知道得都多一些,此刻也没有显露出来,只当是一无所知,认真听他讲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金蟾跟着大统领的日子确实比所有人都要久——他是在遮莫还是神将的时候便被对方抓进了西海琉璃塔,可是那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大妖,瘸了一条腿的金蟾哪是他们的对手,差点被吞食殆尽。后来遮莫见他着实可怜,又是真心归顺,便把他放了出来,叫他自生自灭,可他经此一事不仅不怨恨遮莫,反倒真心佩服起对方的本事,又因为对方肯放他一马感激不已,誓要为对方当牛做马。见他不肯离开,遮莫无法,只能带他到了天宫,叫他在自己的神殿里做事。但这样的日子未过多久,遮莫便因为调戏神女一事被贬下凡间,金蟾自然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人间,却对那个害得主人被贬谪的神女怨恨不已。
听到这里,瘦腰郎君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说遮莫此举完全是咎由自取,哪怪得了别人,可碍于那毕竟是这鬼市大统领,他还是忍住了没说。
但金蟾却猜出了大家的心思,他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我是尊崇大统领才这么说的吗?当年那事可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据他所言,当年“调戏神女”的罪名只是一个说辞,遮莫被贬谪的真正原因其实是砸了炳灵公的神殿。关于这两人不合的传言已经传了一千年之久,毕竟谁又真心愿意与别人齐名,若是能当魁首,自然不愿去做那个“之一”,莫说是不知情的下界了,就算是当年的天宫,也一直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仇怨。何况这两个男人之间还有个华真夫人。炳灵公对华真夫人有意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他与华真夫人在旁人看来也确实是极般配的一对,偏偏遮莫在第一次见到华真夫人之后便毫不掩饰地示好,众人也认定了这三人之间定有一番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所以当炳灵公的神殿被毁,而遮莫又“恰巧”出现在那里时,几乎所有人都凭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猜测出了事情的经过。更重要的是,遮莫自己认下了这个罪名,坦坦荡荡地说自己就是看不惯炳灵公。
他如此“坦诚”,又摆出一副有炳灵公便没他的态度,天宫也没有办法。只是觉得两个神将反目成仇的事传出去太过难听,既然遮莫自己都不要脸面了,他们也不给他留这个脸面,见他频频出现在华真夫人身侧,举止轻浮,便给他安了个更难听的罪名将人赶下凡间了。
但无人知晓,那日其实是华真夫人主动将遮莫约去炳灵公的神殿,甚至在金蟾的口中颇有“蓄意勾引”的意思,而期间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这两人自己才清楚。等到遮莫离开天宫之后,华真夫人与炳灵公之间的关系便更近了一步,其后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曾听炳灵公对华真夫人说了“你要他走……”这样的话。
如此一来,金蟾怎么会不记恨华真夫人?
众人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华真夫人与炳灵公之间那扑朔迷离的关系一直被人津津乐道,连他们这些下界妖怪都知晓一二。
唯独元提已经知道了遮莫与华真夫人是夫妻,男女二人一旦成了夫妻,那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便绝不是外人能够妄自猜测的了,何况现在看来,似乎无人知道他们是夫妻……这足见当年之事另有内情。
众人正议论着,另一边,华真夫人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她打量了一眼店内的伙计,说自己要在鬼市转一转,还专门找了元提作陪。
元提哪敢不应,连忙跟了上去。
再一次站到神女身侧,说不紧张才是奇怪,元提只扭头瞥了对方一眼,便只觉一颗心“砰砰砰”地飞快跳动着,心道虽然传言不可信,但这等美人确实值得两个神将为她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而神女不仅貌美,待人更是温柔可亲,她带着元提在鬼市转了又转,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并没有质疑元提这个生人留在此地的原因,反倒体谅她辛苦,还鼓励她在这鬼市当市吏管辖商铺。
元提甚少听到这样的话,一面走一面痴痴看着仙女,差点撞上了门柱,还是华真夫人伸手揽过了她,然后笑着说,“此地看似平静有序,其实也藏着凶险,你定要小心啊。”
这话似有所指,但绝不是在说眼前这个门柱。
元提不禁想起自己在魏将军庙的见闻,大胆猜想起来,“您是说,这鬼市虽然是在大统领的管辖之下,但并非所有妖魔都会顺服于他,还是有许多妖魔想对鬼市不利吗?”
华真夫人并没有否认,但在元提提到“凤林”时,她愣了愣,却又摇了摇头,说这一次并非如此。
“你可曾听过西海琉璃塔?”她问道。
元提连忙点头,然后有了个更大胆的猜测,“难道是西海琉璃塔里的妖魔……可西海琉璃塔明明已经被存入长生柜坊了。”
“这就要问你们的大统领了。”华真夫人不似遮莫与游光那般遮遮掩掩,她并不避讳自己前来鬼市的目的。
天宫此次派人前来鬼市探查,正是因为看似被存入长生柜坊的西海琉璃塔逃出了几个大妖。单单逃出来也便罢了,可他们如今已经逃往了人间,天宫绝不能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