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萌萌抱着一迭红包回到病房时，发现这会儿只有王秀雅一人坐在床侧看手机，而阮齐康过年期间睡过的那个床位，正被床帘全包裹着，似乎是开了紫外线灯在消毒。
初七了啊……阮萌萌心想，她爹看来是不能再穿着病号服蹭医院的床了。
“回来啦？都顺利吧”王秀雅抬头看了女儿一眼，她自然知道刚刚走廊外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早上外面的人群聚集起来时她就在现场旁观，还有胆大的小伙子凑过来打听阮萌萌啥时候回来。
“嗯啊，”阮萌萌应着，“我爸呢？”
“你爸回去洗澡了，我给他带了换洗的衣服，放在宿舍那边没带过来，”王秀雅解释道，“他这几天都没换过衣服，虽说在医院里待着也不脏，但毕竟不自在，想到中午约了小陆爸妈吃饭，他说要回去收拾一下，不能丢你的脸。”
“不亏是我爸，讲究人。”说话间，阮萌萌把怀里的红包一封封迭好，整整齐齐的摆进了柜子。
“收获不错呀，”王秀雅自然认出了阮萌萌手上捏着的红包中有自己准备的，但她并未说什么，“没想到医院里的小孩们也挺能闹腾。”
“过年嘛，都喜欢热闹，医院也是琅州的医院，自然享有全省统一的习俗。”阮萌萌笑着把这些讨彩头的利是放进了抽屉，这些红包都不大，即便她拿着十几个，也就一两百块钱。
“这儿还有封呢，”王秀雅朝着她枕头下露出那红封一角努了努嘴，“这里可是一百元巨款。”
“这个不一样，这是压岁钱，我要放到明天早上。”阮萌萌一边笑着，一边笨拙地脱下外套，王秀雅连忙走过来，帮着阮萌萌一起换回她的病号服。
那封正是王秀雅早上过来时塞她枕头下的。
当地讲究的是长辈赠予的红包放在枕头底下睡一夜，可以保佑小朋友一年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阮萌萌在家过的前32个新年，除却没记忆的那几年，都会在大年初一的早晨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崭新的红包。
今年初一她和爸爸被困在医院，本来以为今年是无暇顾及这些小细节了，却没想在初七这天还是补了回来。
阮萌萌发现，不管再如何唯物主义，在遇见人力不可抗的风险时，都会开始下意识的需求点唯心的庇护，似乎这样困难就更容易被克服、难关就更容易被跨越。
……
护士来的时候，带的依然是这几日用惯的那些药，阮萌萌一看见对方开始拆那分装的一次性针头，脸立刻垮了下来：“明天都要手术了，今天能不能就不打针了啊！”
“还是要打的，”对方温柔地冲她笑了笑，“明天就要手术了，今天得保存好体力哦，不打针怕你体力跟不上。”
“可我觉得已经很可以了，这两天胖了整整两斤呢，”阮萌萌哀叹，“我手术前的愿望就是不要打针了。”
王秀雅看着阮萌萌那撸起袖子后，青青紫紫的两条细胳膊，也觉得有点可怜，她询问护士道：“可不可以帮忙问问医生，今天少打点？你看这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先打着吧，这一点不上是肯定不行的，等打完一半了你就去问问陆医生，他如果同意，你后面就可以不打那么久了。”护士说话间，笑眯眯地调侃了阮萌萌一句，“反正我是肯定不能做主免了你的针水的啦，不然等下有人心疼了，我就得挨骂了。”
阮萌萌：“……”不至于，真不至于。
抱怨归抱怨，阮萌萌还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去挨这针。虽然她一脸大义赴死般的决然表情，小护士脸上的英勇无畏也不可小觑，阮萌萌这两手的血管经过这几天的霍霍，是真的不剩什么好下针的地儿了，小护士捏着她的手臂，脑袋凑得极近，找得专注又投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阵仗之大，王秀雅当场就起身跑到门口去张望了下，一转头她就冲着房间里的小护士喊：“有个年纪很大的医生在外面发红包，我看好多小医生都围着那！你不去凑个热闹嘛？”
“啊！”小护士手中动作一滞，“可能是院长来拜年了。”
“快快快，”阮萌萌看着比小护士还激动，“赶紧去外面抢个红包先，院长发红包诶，那不就跟我们董事长来拜年一样，金额肯定不可能小。就算不拿红包，去院长面前露个脸也好哇。”
“可是我工作还没做完……”小护士依依不舍地看了下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阮萌萌手上的针，最终坚定地收回了目光，拒绝道：“我还是先把这里做完吧，这才刚摸到点儿地，要是出去闹一圈，回来我又要重新给你找位置了。”
阮萌萌：“……”想哄人晚点再给自己打针也挺不容易的。
王秀雅一脸看穿自己女儿的小算盘，这会儿见她落空后那一脸失落，也忍不住打趣：“哈，进了医院，从上到下都铁面无私，你是没办法混过去了。”
等小护士扎完针，收拾好材料，外面的喧哗声已经停了，阮萌萌看着小护士带着点失落的微表情，觉得可爱又可怜，她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两个早上发剩下的红包，递给了小护士：“喏，新年快乐啦。”
“啊，”小护士连忙后退一步，“不行，我们不能收患者红包。”
“哪来的患者，我是你们陆医生的对象，那是他岳母，”阮萌萌笑眯眯道，“要是别人问你就说陆医生给你的，都是利是，都不够你喝杯奶茶的。”
小护士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应和道：“……好像是、是这么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