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妙的心安静下来,她款款上前,落座在圣人的对面。
清茶落盏的声音在夜里迸溅,茶香混合着清新的茶叶香,幽幽徘徊在四野。一角素衣曳过眼前,又悄然离去,留下一盏泛着袅袅白雾的茶水。
徐清妙啄饮了一口,闭上眼睛,静静地回味了一下。而后她睁眼,轻声说道:“是清妙疏忽,让惑儿受了委屈。这孩子孤苦,离宗后也只有圣人这一个去处,他父亲留予他的法宝实在厉害,我竟一时寻不得他的踪迹,便只好先来圣人这儿等待。”
圣人听了这话,眉眼温润如初,他温声道:“徐掌教这些年辛苦了,惑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会体谅掌教这份真心的。”
徐清妙叹了口气,话语中有着无限的烦恼,“真心如何?辛苦如何?我终是没能像当初想的那般,给这孩子一个足够好的生长环境。我瞧得出来,他还一直挂念着您。”
说到这里,徐清妙霎时止住了话头。这话说来实在直白,且多少有怪罪之嫌。
徐清妙是知晓自己性子里的这点霸道的,自从师弟死后,她恨不得把他留下的每一份遗物都握在手中,就连师弟的孩子,她都想让他完完全全地只依恋自己一个人,而不是心里还记挂着别人。
她倒不是对师弟有什么出格的想法,毕竟当年只要她动过想法,师弟不管如何都会从了她。但弟弟就是弟弟,徐清妙瞧他跟瞧个孩子似的,清心寡欲得很。她只是单纯占有欲作祟,加之掌教做久了,难免霸道了几分。
这想法阴不阴暗她也不在乎,执掌太微那么多年,心不脏的怎么做得来?要是事事都能给她增加心头负担,那她也不是什么掌教了。但她还是知道这些不能随便跟外人说的,谁知道今晚就在圣人面前说出口来。
徐清妙很快就变了脸色,她知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模样。
“冒犯圣人了,自从师弟离去,清妙心魔入体,心性难免偏执了些。”徐清妙垂下眼帘,浓重的愧疚之色在她脸上浮现。
圣人不以为忤,反倒劝她,“徐掌教何必歉疚?若非爱重惑儿,怎会生出如此私心?这般私心乃人之常情,难道徐掌教还会因此做出什么坏事吗?”
这话中的宽宥实在令人惭愧,徐清妙忍不住歉声道:“到底还是冒犯了圣人。”
圣人轻轻一笑,仿佛世间所有的晦暗都会在这朗日般的笑容中消泯。
“若是徐掌教要寻一个宽心,那么便请你日后对惑儿多关照两分,以此作为歉礼吧。”
闻言,徐清妙顿时哑然。
她心想,若是换做世间任何一个别的人同她说这话,她都会觉得对方虚伪可笑至极。但是换做眼前的圣人,徐清妙只能慨叹。
圣人确实是如此悲悯无私的圣人。
“那么便听圣人的。”徐清妙郑重地回复道。
不息的夜风慵懒地吹过竹海,沙沙的叶声回荡在辽阔的月野,徐清妙听见远处传来流泉飞瀑的声音,山果落地的声音藏匿其中,世间万籁于此欣欣向荣。
如此脱尘离俗的世外之境,难怪惑儿如此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