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的灵气修复了部分伤势,也引来了大部分窥伺的邪灵恶鬼。
宿见微打起精神,手臂穿过沈清寰无力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
他放出多年来积累的杀伐血气,震慑着四周的活物,而后向着隐约感知到的生机所在奔袭而去。
仿佛烈风一般惶惑地席卷过大地,宿见微紧赶慢赶,终于到达目的地所在。而后他凭借经历多年打磨的强健肉身,驱赶了盘踞在洞中的恶鬼,最后终于将沈清寰放在了那块流溢着生机的巨石上温养。
那张清绝无瑕的容颜蒙上层层血污,灵气已失,血已干涸,就像月亮死去的一部分。宿见微坐在他的身旁,慢慢地为他擦拭着,可那血非但未曾减少,反倒越擦越多。
宿见微这才慌张地发现,原来那是自己的血。
他又慌张地收回手来,可那鲜血中灵气洋溢,渗入那苍白无血的唇角,竟令沈清寰雪似的面颊染上几分浅淡近无的绯色。
渡劫修士的血中灵力滔天,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他本以为是天遗崖底禁制古怪,这才让沈清寰血中的灵力飞速散去,可现在自己的血依然灵力充沛,倒是十分古怪。
可现在来不及多想,宿见微遏制住自己伤口愈合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清寰,让他躺靠在自己的膝上,最后将流血的伤口抵在对方的唇边。
鲜血从腕间滴落,珊瑚一般滚落在那张雪白的面颊上。
宿见微只好把手再靠近了一些,踌躇片刻,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动作,让对方启开唇来。
温凉柔软的唇瓣贴合在腕上,这举动实在不太正常,宿见微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不自在。他的脸上如有火灼,眼神四处乱飘,打量着洞内的景象。
只见四周明珠散落,湿润的石中隐隐现出几分玉色,照得洞中一片明亮。一汪活泉镶嵌在昏暗的尽头,滴水从岩上落下,敲出了微微的声响。而他所在的这块巨石位于中央,周围环绕着稀疏的花草,远处的角落中堆积着不知名姓的骸骨。
腕上的温度渐渐炽热,沛然的灵力让血色与温暖回到了柔软的唇间,宿见微收回视线,撤回手来,低头望见对方脸上那份不详的苍白已渐渐褪却,终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的疲倦涌上脑海,宿见微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对方长长的睫毛上,静静地出了一会神。
美梦停栖
后来宿见微又为沈清寰检查了一下身体的情况,确保断掉的骨头生长的位置正确、体内的伤势不再恶化。他阻止不了对方体内灵力的流逝,只能尽力引导对方体内残存的灵气靠近伤处,好让他身上数不尽的伤口尽量愈合得多一些。
天遗崖底浓云蔽天,不知日夜,不知过了多久,宿见微等不到对方的苏醒,不免心急如焚。
他努力破除天地禁制对道体和乾坤的封锁,试图打破眼前的困境,毫无头绪的时刻,便来到沈清寰的身边静静地瞧着他的睡容,偶尔会给对方喂一点自己的血。
只是渡劫修士道体极坚,宿见微这等天骄又格外注重道体的锻炼,此刻灵力被禁锢在体内,滟绯困于识海,身上也无别的神兵利器可用,四处散落的事物连道白痕都没能在道体表面留下,他只得用指甲和牙尖去撕开自己的血肉。
坠入天遗崖底前的宿见微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池洞中没有灵气存在,血肉中散发的灵力一旦逸散,也会被周围的煞气同化,更何况没有补充的来源,灵气用一点就少一点。
幸好修士的道体会自动除秽,两人的身上还称得上十分干净。但没有灵气运转,法衣上的阵法作废大半,先前因厮杀而沾染的血污凝固在法衣上,弄得宿见微好一阵不自在。
而沈清寰依旧一尘不染。
常年穿白的人就是不一样!
宿见微目光深沉地望着沈清寰身上雪白的衣衫,伸手小心翼翼地扯过他的袖摆,而后开始研究上边的各种法阵禁制,花费了好一阵时间,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弄干净了自己,周围的环境就更加无法忍受了。先前盘踞的恶鬼不需要阵法,更不会布下阵法,没有阵法除尘祛秽,洞内的尘埃积蓄了浅浅的一层,闹得娇生惯养的宿小仙君一阵不自在。
他抓耳挠腮,努力琢磨着可以利用周围煞气的法阵,甚至把从沈清寰法衣上瞧来的阵法改动后直接刻画了上去,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煞气太过混乱不稳定,阵法屡次失败。
顾忌着人事不知的沈清寰,宿见微也不敢离开他太远,他只好认命地在洞中和洞口寻了一些干草枯枝,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东西,开始编织除秽的工具。
幸好修士学习能力强,宿见微紧急成才,花了一阵功夫,把洞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终于探明了周围不远处的大概情况。
天遗崖底灵气不存,禁制重重,唯有邪魔恶鬼狂欢。若是沈清寰一个人坠落下来,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被伤势拖累至死,也逃不过这些邪祟的吞噬。
宿见微的心中难得升起一阵名为后怕的情感来。
洞内滴水敲石,泉中偶尔传来滴答的声音,每一次声音的响起,都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没有事情做,宿见微坐在石床边上,终于开始考虑起自己逃避的东西。
父亲骗了自己几十年,又把自己囚禁在家中,不许他来寻沈清寰,如果能够出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想起那荒唐的真相,想起父亲果断敲晕自己的一幕,想起那日醉酒醒来脑中残存的记忆,以及沈清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转过身来,靠近了那张沉睡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