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本就与天同岁,虽然笯界模拟了人间朝暮,他依然没有养成睡眠的习惯,因为他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在水镜中,他才可以感受时间。人类的生老病死,初生和终老,时光留下的痕迹,那么神奇。不像这笯界,就连幻化出的生灵都是永生的。他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日升月落,一次、两次数不清多少次的时候,一个少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兄长。”章邪看着他,依旧是无机质的眼,“你已许久未归,邪来寻你。”明镜沉这才回过神,敲了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最近总发呆,忘了要为你说话本。”说着他站起身,正准备随之回到殿中,却忽然听得巨大声响,似是有巨物落入水中。两人迅速转头,只见水上仍留着余波震荡,一团白色绒毛的东西从清澈的水中浮起。明镜沉有些惊讶,他还从未见过这般生物,体型巨大,如今竟还落入了水中。他笑出声,飞身而上,揪住浮出的一点颈毛,就要将他拉出水面。但手在触碰到柔软皮毛的瞬间,他忽地想起自己不能够触碰任何生灵,否则对方便会消弭。瞬间的后悔,但出乎意料的是,直到他将那团生物丢在岸边,对方也没有任何迹象要消散。他有两个圆耳朵,长长的须,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猫。“这是什么生物?”“是虎,也叫大猫。虽勇猛,但繁衍不易,人间也少见。”顿了顿,章邪又补充,“白虎更是少见。”明镜沉恍然,他认识书中的虎,却没真正见过虎。他顿时来了兴趣,但他还要回去为章邪念书,顿时纠结了一瞬,直到章邪再后面唤他的名字,他终于决定,将这团白毛带回寝殿。这可是他这千万年,唯二可以触碰的生物。章邪从小便有头痛的毛病,天道也治不好,只有明镜沉为他耳边诵经时才会有所好转。镜沉喜欢看些话本,便也常给他念。只是现在年岁长了,话本也不好看了。来来去去总是那么些套路,他看了前文便可猜出后话,便失了兴趣。所以也只是固定时间给他念话本,聊以慰籍。将猫丢在软垫上,他施了法,将那大猫身上处理干净,便转身去念话本了。明镜沉没有办法去外界,好在君父对他很好,一旦他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感兴趣,君父来看他时便会一并带过来。君父来的时间很固定,一般两百年来一次,同时也会将人类世界的新发明带过来。这次是一本修仙的话本。说一个人,原是落魄弃子,却得机缘,便步步飞升,逐渐找到自己道的书。这是天道新拿上来的,倒是从未见过的新风格。人类心中所念他也明晰,只是从前的话本都会隐晦些,这样明目张胆地将自己所求写出来倒是邪忽道:“人间的欲念便是如此吗?”明镜沉也停下来,闻言认真思考自己在水镜中所见,半晌摇头:“包括,但并非全部。”“是么”章邪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困倦,“还有什么?”这问得突然,明镜沉也从未深思过,被问个正着,着实难猜,迟疑半晌才道:“欲望和爱?”章邪闻言,转头看他,看不清乌黑眼眸中的情绪,只是重复:“欲念和爱。”好半天,他才道:“我懂了,谢谢兄长。”明镜沉一脸无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怎么弟弟便知晓了?但若细究又是头疼,他便也没有问,只继续向下念去。章邪的病好像有严重了些,之前最多小半天就可以把人哄睡,今日却花了一日的时间。明镜沉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微不可察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刚推门,便惊觉不对,旋身躲过朝着他劈下的锋芒。等站稳抬头看去,就发现那只昏迷的大猫已经醒了过来,就是明显伤的重,只一击便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地上。虽然狼狈,但它的眼睛还危险警惕看着明镜沉,似乎只要靠近,它就会立刻攻击。这样的攻击对明镜沉来说只是孩子的把戏,他也不恼,好奇看着它压低的飞机耳,蠢蠢欲动。它的毛发已经被清理过,现在处处透着蓬松,看着就有想要触摸的念。“你一直在笯界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它并不说话,似乎是没有开灵智的模样。明镜沉歪头,并不气馁,絮絮叨叨说话,他的声音不说是世间罕见的玉石之声,却也堪比靡靡丝竹,不然章邪的病又怎会只有他的声音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