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毕竟约在此处是高鹤言的安排。
我揪着眉头,一心只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突然一只手挡在我身前,迫使我抬头看他。
“我们隐瞒了敏敏的去处,太妃以伤心过度为由搬去了王庭的最偏处。是我愚钝,从没怀疑过她。”他的眼睫落下了几片雪花,雪花轻薄却压得他无力睁开:“敏敏重伤昏迷了小半年,等她醒后,我却早已成了傀儡。”
他的手指渐渐蜷起,擦过我的衣裙往下落。
庭中雪落簌簌,偶有飞鸟嘶鸣而过。阳光渐尽,却绚烂的愈加夺目。
几乎是这一瞬的功夫,就连他的轮廓我都有些看不真切。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要讲胸腔里所有的情绪都丢弃。
他的声音终于变得如寻常般松快:“是不是和你了解的不太一样。”
这些皇室密辛,自然是亲历者的讲述更有份量。
更何况我并不怀疑他诓骗我。
大片夕阳点缀的天空,浓烈的色彩和屋檐上萧瑟的积雪对照。
一远一近。
是永远不能相干的东西。
却都会随着天光渐暗,蒙上一层阴影。
“赵谖,人是会说谎的。”
他侧过身去,我清楚地看见他胸腔的起伏,他嘴角的弧度。
他就是很聪明。
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我微小的情绪变化。
“下雪了。”
雪一直在下。
甚至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下得更密。
我晃晃脑袋,狐裘领子上的雪花也被我抖落下来。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
一声轻咳,将我拉回现实。
宗政朗月背往后靠,他本来就年纪大,装起来就更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常胜将军。
“柳公子这是效忠谁?敢做马前卒,来我面前出风头?”他嘴巴里吐出一口烟,张牙舞爪四处弥散,“王庭里的那位早死了。”
他的眼窝凹陷,无赖势利全不隐藏,“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和柳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柳南知的眼神瞥过来,浅淡的不屑,无所谓地啧了一声:“贵公子移送官府,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待宗政朗月回应,就自顾自地接下去,“也是,毕竟您的养子,更适合继承家业。”
他甚至还贴心地替宗政朗月掸去了掉落在膝上的烟灰。
宗政育临一言不发。
沉闷稳重的性格,确实和我了解得到的相差无几。
可我总觉得他奇怪。
这样的穿衣打扮,就很奇怪。
宗政朗月也是沉得住气,手里的烟杆搁在桌上,没发出刺耳的声响。
“柳公子一出仙人跳,就想逼我低头?”他笑着,眼角沟壑深浅不一,“手里有什么底牌,尽数亮出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