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因为他是天子吗?
是。
因为他是天子,是万民倚仗,是家国基本。
因为他是天子,事到如今我也要保全他的脸面。
因为他是天子,所以我父亲只能是替罪羔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攥紧拳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周遭数以万计的冷眼和嘲弄,更是逼得我用力挺直腰杆,不敢露怯。
刚刚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妄图为父亲辩驳,得到的就只有这些。
而陛下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那双眼睛轻易就将我洞穿,四两拨千斤,随意就能将我逼到跳脚。
他总能抓到我的软肋,居高临下看着我对他俯首称臣。
阳光从身后拂照,我的身影愈渐渺小,小到甚至不如沧海中一粒粟。
好在,空气中有我熟悉的味道。
人间好时节
“江南水患一事,罪魁刘东延、李耀皆已被查办,父皇也该给前首辅大人一个公道了。”
乌沉香裹挟着淡淡草药气味,其中若有似无的一点甜,是我最喜欢的。
“赵大人既能当任首辅一职,他的能力父皇你最是清楚。”
独属于他的味道终将我笼罩,他的声音淡漠似乎也听不出半点温度。
“他流放岭南尚不满一年,在蛮荒之地竟也开垦出上万亩良田,瘴气引发的疟疾也得到有效控制,暴动暴乱更是少之又少。这些都是写在州府上呈的年报里的。”
衣袍擦过我的肩膀,他已站在我身前,“至于他的人品……”
陛下的脸色灰败下去,目光游移找不到落脚点,闲适的坐姿即刻变得怪异。
“十三年前,他宁可牺牲自己的声誉也要保下祁门血脉。”谢晚轻叹一声,就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这一瞬间,禁锢着我的冷眼嘲弄筑就的高楼轰然倒塌,眼泪亦从眼眶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像是骤雨砸破湖面,疾风掠过平原草尖,心里难以言说的苦闷被搅弄着剥离开来。
我父亲的声名是何时何事毁掉的。
是他远去北境查案却带回一对母女。
是他一杯鸩酒于狱中送祁序川上路。
是他凭借这件案子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是他罔顾手足之情,追求功名利禄。
他这样的人,活该!
我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谢晚慢慢俯下身来,视线与我齐平:“他和舅父一样,都曾是父皇的左膀右臂。”
我望向他的眼,那里有着酸涩的苦楚,还有极力想给我展现出的释怀。
他轻轻擦拭掉我眼角的泪痕,“既如此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若要翻案,就要翻个清楚透彻,干净明白。”
几不可察的一声叹息后,他与我一同跪在地上:“许骁现已押入刑部大牢,还望父皇下旨彻查祈序川谋逆案。”
“请陛下下旨彻查祈序川谋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