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她想了想道,
“面饼饱腹感强,可吃着难免有些干涩难嚼,若搭配上些汤汤水水,必然更有滋味,壮士可想尝尝这茶寮中的菜汤,粉面或馄饨?银钱不必壮士费心,自有小女出资,以偿方才壮士恩德。”
眼见表明如此态度,男人却还是没有搭腔,徐温云便明白人家或确实想要个清净,她没有再聒噪吵嚷,只安静侯在一边,此时茶寮的小厮上前,轻手轻脚置下碗清汤鸡蛋面,复又退了下去。
徐温云并未着急用餐,而是先从包袱中翻摸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放在桌面上摆开,里头装着的,是剁辣椒,酸豆角,腌黄豆,渍萝卜,霉豆腐……等小食,乃妹妹徐温珍特意费心为她做的。
衡州人喜好吃辣,且无论是嗦粉还是拌面,都喜欢在上头浇淋这些足足的小食,俗称码子,和主食拌在一起,用已添香增味,这个习惯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深入每个衡州人的骨髓。
分明是一日三餐顿顿都不能少的辣椒,徐温云却已两年半都没有吃过了。
只因嫁入荣国公府半年后,婆母见她还没有怀上孩子,便调拨刘嬷嬷到她身前来每日服侍汤药,至此再不允许她沾哪怕一丁点儿辣椒与腌食。
一则怕辣椒坏了药性,二则酸儿辣女,婆母认为吃辣不宜生男胎,而荣国公通府都希望她生个嫡长子。
不仅在自家不能吃,哪怕就算外出参加个什么酒席宴请,也有刘嬷嬷在旁盯着,生怕她嘴馋,坏了怀子大计,徐温云不敢忤逆,生生将这口腹之欲忍了下来。
这一忍,就忍了两年多。
可现在,总无人再管得到她。
徐温云终于可以凭自己的心意行事,什么婆母丈夫嬷嬷,什么养身汤生孩子……都通通让它们见鬼去吧!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吃辣!从今日起每天都吃,餐餐都吃!
大吃!特吃!
徐温云用筷子依次将这些小食添在汤面中,光是剁辣椒就??了足足三筷,红彤彤一片,漂浮在了原本清澈的面汤之上……经过这番操作,那碗清汤寡水,让人看着毫无食欲的面条,竟然香味扑鼻,显得十分可口丰盛。
这么一对比。
男人瞬间觉得手里的面饼,确实没有滋味,确实干涩难嚼。
徐温云搅动筷子将食物拌了拌,便迫不及待尝了口,舌尖轻轻一触,久违的辣味瞬间点燃味蕾,犹如火山爆发,直接且热烈,冲喉咙到胃部,一路燃烧,让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只觉天灵盖都被瞬间打开!畅快!
可只吃了两口,她不禁又有些悲从中来。
锦衣玉食又如何?尊荣富贵又怎样?
……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连口喜欢的东西都吃不上,鬼知道两年多来她是怎么捱过来的,那过的是什么惨绝人寰的苦日子啊?
想起那些过往,情绪就有些压不住。
两行清泪,就这么不受控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
。
男人原以为她是被辣椒呛哭的。
毕竟在他看来,那碗中的辣椒量,压根到了不能食用的程度,已足够致死,他坐在旁边都觉得眼睛被熏得刺痛,若非眼睁睁见她毫不犹豫一口吞下,他甚至都要怀疑此女是个杀手,意欲用此刺鼻毒气,谋害他的性命。
此女不仅是浅尝即止,而是意犹未尽般,接连不断一口接一口。
甚至专挑辣椒吃,此举与自残有何区别?
这能不被辣哭么?
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判断有误。
被呛的也好,被辣的也罢,她确实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