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几乎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人,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事物,陌生的规矩……一切都需要徐温云重新适应,这一天下来,她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在榻上辗转发侧睡不着,不由又从枕下摸出两个?物件。
那发簪,与玉玦。
昨日?在荒山野岭,她回到车架上换衣裳之际,终究没能舍得,瞒下了这两样东西,并未让它?们同她身上的其他物件,一起焚烧干净。
可那管家心细如发,指不定就有留意到她当?天的穿戴。
这发簪倒还好,隐在发髻深处有些?看?不真切,可这枚玉玦当?时是堂而?皇之挂在身上的,未免今后那管家察觉出什么蹊跷,这两样东西今后都见不得光。
纤细如柳的白皙指尖,由它?们身上轻抚而?过……她脑中浮现出陆煜的面容来。
其实今日?有想起过他几次。
甚至端坐在车架上时,于街道上远远望见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背影,她都忍不住惴着心尖,抬起眼睫去?看?……
想来陆煜现在也在京城吧……
他又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已将她抛到脑后,亦被京城的富贵繁华迷了眼,滚在了哪个?面首美妓榻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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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京城,肃国公府。
东南处一偏僻院落,凉亭之中,有两个?青年正在对坐饮酒。
坐在左侧石墩上的男子衣着华贵,通身上下皆非凡品。腰间坠了枚刻有“陆”字的翠绿翡玉。
“陆”乃当?朝贵妃之姓,对京城世家稍有了解的,便知能坠此玉者,乃陆贵妃内侄,当?朝煜王表弟,陆修齐。
陆修齐养尊处优惯了,现被萧瑟的冷风吹得哆嗦一下,却因着身侧坐着的黑衣男人,不敢失陪,只得耐着性子问?道。
“……你这一回京就找我喝闷酒,究竟是为何?操心朝堂,忧心军中,担心陛下病情?不该啊,那些?难道不是都万无一失,打点好了么?
莫非是情场失意?”
李秉稹执起酒壶的指尖顿住,掀起眼皮,静看?他一眼。
眸光好似冬日?里的寒潭,漆黑冷肃,无波无澜。陆修齐一愣,只觉股寒气顺着尾椎直冲天灵盖,瞬间便怂得窒住了言语。
陆修齐自知说错了话,尴尬摸了摸鼻子,不过他自我消化得很快,紧接着就又热络起来。
“那你也别光顾着喝闷酒,你这副身子可是国祚根本,不能损伤分毫,好歹多多吃几口?菜垫垫……”
陆修齐说罢,就执箸夹菜,朝他身前空空的碗中放去?,可许是身侧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他紧张地指尖哆嗦一下,那块芙蓉翡翠鸡掉下……
正正落在黑衣男人绣着祥云花纹的靴上。
溅上些?许细微的油汁,洇出块并不特别明显的深色污渍来。
李秉稹的神色愈发黑沉几分。
他气息略略不平,过了半晌,淡道了声,
“修齐,你脏了我的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