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走下台阶,忽然风骤雪急。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天空,埋头撞进雪夜里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内院走去。苏培盛带着一干小太监,提灯的提灯,打伞的打伞。他看着四爷坚定的背影,心说:得,那位还是稳坐高楼。这么大的风雪,都泯灭不了一个男人去见她的心,那也没什么事能够阻挡他了。他虽只是半个男人,可爷们的心思,却是看的透透的。四爷满腹心事,裹挟着一身风雪回了内院。屋里还亮着灯,四爷进门后立刻关门,探头一看茶茶裹着被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他脱了大髦,凑到火盆边上烘烤着,等身上暖和起来,这才脱了衣裳进被窝去。林茗烟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个热源,便黏黏糊糊的凑上来,钻进他怀里。四爷习惯性的捞个满怀,这才满足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的心绪无法平静,毕竟是他亲手弄死了发妻。想起大婚的时候,福晋才十二岁,当时两人在宫里,也的确是过了一段苦日子的。他当时想着,福晋跟着他吃了苦,日后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会为她遮风挡雨,包容理解她的。可是后来福晋渐渐变了,跟曾经那个小姑娘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四爷告诉自己,只要她不过分,就能一直拥有福晋的尊荣。即使再爱茶茶,他也没想过废了她或是亲自弄死她。直到今天,拿着未来要挟,已经疯魔。听到什么“皇帝、皇后”的话,四爷心里唯一想的是茶茶和孩子们。他还有那么多的人需要负责,年少时的这一一点儿夫妻情义,也该消磨光了。四爷并不后悔这么做,只是多少还是有点伤感,不过这点伤感在抱着茶茶后也没了。等林茗烟早上睡醒,朦胧中感觉到身边的温度,迷迷糊糊的问:“爷?您回来怎么没叫醒我?”她还想着吃福晋第一手的瓜呢。四爷捏了捏她的脸蛋:“起来吧,今天有点要忙。”这话音还没落下,外头就传来了哭声。福晋,殁了!林茗烟给四爷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冒出一句:“啊,衣服要重新穿了。”古代的衣服还真不是那么好穿的,尤其是这时候还冷,一层两层三层的,麻烦的很。这下刚刚穿好,又得从里到外全部换成白的。等奴才们把他们的孝服拿出来,林茗烟才算是真的对“福晋没了”这件事有了具体的印象。她有点不解:“不是说她这几天精神都好一些了吗?”她还以为福晋真是打不死的小强,还要继续长长久久的躺在正院呢。没想到,一晚上的时候,人就没了。四爷波澜不惊道:“可能是回光返照吧。”林茗烟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也对。常年生病的人,突然一下子好起来。那不是回光返照是什么?不仅是林茗烟,府里府外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提起四福晋就是个病秧子的印象,这下人没了。好多人的第一想法就是:终于到这一天了。就连费扬古都是这么想的,他得到消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对这个女儿有多少可惜,而是担心四爷再娶了继福晋,跟那拉氏就生分了。他有点着急这事儿,连对福晋的死都没过多的在意,甚至连尸体都没有仔细看。福晋没想到,因为她常年凹生病人设,这次的死亡便顺理成章了。福晋死亡的面容并不狰狞,吐血本来也是家常便饭,又没有毒药反应。没有任何人对她的死表示怀疑,人们过来吊唁,也只是说上两句话上一柱香。林茗烟等后院女人作为妾室,是要给正室服丧的。不过她们也只是一开始要去跪一跪,后头就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了。要说这件事谁最高兴,那当然是张氏了。要不是现在府里乱糟糟的,她现在就想去把儿子要回来了。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四爷又没有发话把弘时抱到正院去,都是福晋强抢去的。”“按说现在福晋没了,我可以直接去把弘时带回来的。”玲珑劝道:“再等等,别着急这一会儿,闹出事来反而对格格您不好。”毕竟是亲生的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急?张氏每天都伸长了脖子等着,想赶紧去把孩子要回来。福晋的丧事很快办完了,她这天马上跑去找四爷。但是跑到内院跑空了一趟,奴才们告诉她,说四爷来客人,去了前院。她又急吼吼的到了前院,前院奴才拦住她,说四爷正在宴客。她不死心,哀求道:“那我在这里等行不行啊,我有事找主子爷。”赵乐生看这边乱糟糟过来赶:“张格格还是改日再来吧,跑来前院已经坏了规矩了。”张氏刚进前院还没往前走几步呢,根本不觉得哪里不规矩。不过赵乐生是苏培盛的徒弟,她得罪不起,只好退回去,在门口等着。“格格,要不咱先回去吧?”玲珑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劝她。可是张氏爱子心切,忍了这么久真的一刻都不想等了,就想守着,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玲珑看她坚定,便道:“那咱们去湖那一边,那里能看见前院出府的路。”“要是四爷的客人走了,我们立马能知道消息。”不然站在这门口等着,人家客人走没走也不知道啊。万一人早早走了,四爷又忙别的事情,她们不是白白受罪了吗?张氏当然觉得这样好,两人便跑到另一边,在湖边坐下等着。贝勒府本来也不算大,前院的湖泊也不大,在湖的这一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另一边的路。这会儿又安静,就算不时刻盯着,那边有点动静都能听见。两人拢了拢手,在一个避风的地方等着。而正院书房里头,四爷正在接待费扬古。按理说福晋的后事都处理好了,这位前岳父也没什么事儿了。但是他今天以担心弘昐的理由过来了:()不是,我就当个妾,咋成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