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了一些刺激性小的止痛药,又挂了吊针。奶奶吃完药,又输了会儿液之后才好了点。这次接手的医生,刚好是上次建议鹿屿带着奶奶去大医院检查那个医生。之前因为是良性肿瘤,而且肿瘤也不大,在他们县医院没有那么精密的仪器检查的情况下,医生并不能下结论,所以才给了鹿屿那样的建议。但是这次,情况不太好。吊水里有安眠的成分,奶奶|头疼缓解之后,渐渐睡了过去。医生把鹿屿叫出去,到了值班室里。鹿屿看着医生手里的检查报告,和医生凝重的表情,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委婉地说。鹿屿有了心理准备,在医生的话说出口之后,依旧站得很稳,背挺得笔直。“是肿瘤复发了吗?”鹿屿问。医生摇摇头,“不只是这样。”看着鹿屿的样子,医生觉得后面的话有点难出口。鹿屿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还有汗,嘴唇也透着点苍白,看起来好像他才是病的那个人。而且鹿屿长相显小,医生就算见惯了许多情绪崩溃的病人家属,还是不禁升起一抹不忍。医生放下检查结果,用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水递给鹿屿:“你先坐吧,喝点水。”鹿屿看到医生的表情,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况看起来可能有点糟糕。镇定只是他欺骗自己的伪装,却连医生都没有骗过。“谢谢。”鹿屿没有强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热水带来的温度,让他感觉好了一点。坏消息并不会因为拖延而变好,或者减轻。医生见鹿屿情绪有所缓和之后,继续刚才的话:“病人的情况不只是复发那么简单,还有恶化。”医生指着检查结果的一处,说:“之前病人应该是这里长了一个小瘤子,但是现在你看,这周围都被这块肿瘤覆盖了。”鹿屿看着医生手指划过的那一片,他看不懂,但听着医生简易的解释,也懂了。“复发和恶化,是因为手术切除得不彻底吗?”鹿屿问。医生摇头,“手术只有成功和不成功,并不会发生切除得不彻底这种情况,老人身体机能下降,免疫力比较低,本来就是高危病症复发人群。”“那这次,还能做手术吗?”鹿屿又问。“按照这个恶化的速度,我只能说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就算转到大医院,这个手术也是做不了的。”其实不用问,鹿屿也能想到结果。医生话里话外,一直在透露一个消息,奶奶的情况很不好。鹿屿虽然对肿瘤不了解,但也知道良性和恶性,简直是天差地别。一旦恶化,基本上……就是没救了。从医生的值班室出来,鹿屿去看了眼奶奶,见她还在睡,就走到医院外面。鹿屿买了烟和打火机,抽了一根出来放在嘴里点燃。烟熏得他眼睛有点疼,鼻子都跟着一起酸了。鹿屿没有给大伯打电话,而是先打给徐松,让他帮忙联系成都的医院,办理转院。徐松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乱,没有多说,挂了电话之后就直接去联系医院。鹿屿握着手机,电话却始终没有拨出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大伯,怎么和鹿雯他们说,甚至连他自己的脑子也是乱的。最后他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又说了些什么。直到他的手机再响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这里站了很久。“小屿你在哪?我们到医院了!”大伯说。“我在……”鹿屿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又嘶哑,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我在医院旁边的小卖部这边,你们去住院部楼下等我,我去找你们。”鹿屿动了动站得酸疼僵直的腿,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揉成一团的烟盒扔进垃圾桶。这边到住院部也就只有一小段距离,走过去用了还不到一分钟。大伯大伯母看到他,就小跑着上来。大伯本来想问奶奶的情况,看到他的样子,先出口的却是:“你没事吧?”“我没事。”鹿屿想扯出一个笑,没成功,“奶奶在三楼26号床,我下来的时候她睡着了,你们先上去,我去食堂买点吃的,奶奶醒了的话可以吃。”食堂和小卖部在一个方向,他从那边过来,却没有想到,现在还要返回去。大伯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好,但心里牵挂着奶奶的情况,也来不及多说。鹿屿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便把打火机也扔了进去。他在食堂外面的洗手池洗了把脸,冷水浇在脸上,浑浑噩噩的思绪清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