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意那会儿已经睡着了,睡得比以往都要沉。
第二天早上,脑袋像蒙了个塑料袋,又闷又疼。宋叶紫叫她名字,许久没听见回答,这才发现大事不妙。
探进帘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惊恐地缩回来:“我的天,好烫。”
“怎么回事?”大早上赶回宿舍的庄以菱跑过来,也摸了一下,“天,烧得好厉害啊。”
宋叶紫扭头问:“那个谁有没有退烧药?”
“那个谁”显然很介意这称呼,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大局为重,没跟她计较:“没有退烧药,她这样还是去医院吧,你们帮她请假,我让保镖送她去。”
宋叶紫愣了一下,以往对大小姐隆重派头的嗤之以鼻,在此刻都变成了庆幸。
“……好。”几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
“应该的。”时卿拿手机出门,给保镖打电话。
*
一大早,操场上朝气蓬勃,穿着迷彩服的大学生们迎着太阳,昂首挺胸,喊着洪亮的“一二三四”,队列比一开始整齐多了。
军训初见成效,但离结束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两年了,自从分配到西北,几乎所有假期都充了公,不如草原上的牛马,每天还能有趴着晒太阳的时候。
他知道,领导给他派这活,是想让他借着公差休息休息,喘口气。
人都是感情动物,要想做到绝对公平很难,哪怕是他们。就比如在这满操场的学生中,他会格外关注某一个。
可今天没有见到人。
方阵走到附近的时候,周序霆若无其事地站到刘教官旁边,问:“今天人没齐?”
“是。”刘教官笑了笑,“有学生发烧住院了,请假。”
男人眉心一拧,眼底不动声色地涌过暗流:“假条看了吗?”
“您放心,检查仔细过的。”刘教官站得直挺挺,表情无比认真,“校医院开的假条,绝对没问题。”
刘教官以为他是担心有学生为了偷懒,借口生病。
周序霆没让他看出什么,转身走向操场侧门的时候,脚步加快,脸上才现出几分担忧。
*
乔初意上次发烧还是高二寒假,南方的冬天好不容易下了场雪,妈妈在外面补课,爸爸出任务,她约同学打雪仗,玩疯了,回家也没人给她吃感冒药,喝红枣姜茶,甚至也没洗个热水澡。
结果大年三十,就是在医院度过的。
这次同样,是自己把自己作进了医院。
如果喝了时卿那袋药就好了。
如果吹干头发再睡就好了。
如果再早一点回来,不碰上大暴雨就好了。
手上扎着针,连疼痛感都很模糊,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法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好像有人进来,动了一下她的输液管再出去,脚步听起来无比轻盈,像飘在云里。
确切说,是她自己像飘在云里。
她看见一抹白色,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好像睡着了又没睡着,梦只是把真实的世界裹了一层纱,直到病房门再次被打开,门板关上的声音沉沉地落在她迟钝的耳膜。
眼皮很重,很难掀开,但她还是奋力去看。
整个视野都铺上一层浓烈而庄重的深绿色,是那种熟悉的深绿色,刻在从小长大的记忆里,军营的颜色,家属院的颜色,爸爸那身制服的颜色。
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叫了一声:“爸爸……”
来人轻叹着俯下身,距离变得很近,近到她足以看清那张脸。
“看清楚了吗?”他唇角勾着,却没笑,“我不是你爸。”
“……哦。”乔初意闭了闭眼,想蓄力气,但声音还是很虚弱,“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