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亭今日未穿官服,着一身竹青色圆领袍,正站在柜台前与孟玉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回过头讶异地看向她,“我还以为等不到掌柜了。”
“贺县尉?”闻溪纳道,他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此处,想进来尝一尝酒楼的特色小吃。”贺东亭道:“掌柜的这是出门去了?”
“是。”他的话里带着盘问的含义,闻溪不欲告知自己去别家酒楼找那黑痣伙计的事,便越过他朝厨房走去,“请贺县尉稍坐片刻,我去……”
话音未落,厨房帘子从里撩开,江樾舟走了出来。闻溪险些撞上,他已手快地伸手扶住她,她堪堪稳住步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朝厨房里瞥去。江樾舟平日里从不进厨房,怎么这会儿从厨房里出来,扶着她的那只手手背上还有些没擦干的水珠。
她小声问:“你怎的进厨房里了?”
江樾舟面上露出一抹窘色,看了眼贺东亭的方向,道:“贺县尉来了酒楼,点名要吃黄金麻团,我见你不在,又不好怠慢贺县尉,这才……”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着头,与她离得极近,微热的气息扑在她面颊上。他额角碎发垂下,挡住了他眼底不明的情绪。
闻溪听罢,心底不禁发笑,他这语气和态度颇像是在向她告状,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贺东亭仗着官威横行的意思。
“小闻,我来做吧。”那边,虞柠见二人面对面站在厨房门口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眼见着贺县尉的脸色似乎沉了一瞬,她赶忙开口,进了厨房,让闻溪二人去招待食客。
“好。”闻溪也就不再推辞,总归食材都备好了,小吃做起来也快得很。她朝柜台走去,脚将将才迈出去一步,右手手心忽然被一只大手牵住了。她几乎不作思考,就知道是谁。掌心疤痕的触感鲜明,撩得她手心一痒。
不是很重,只是轻轻地握着。江樾舟的掌心微凉,许是方才在厨房里沾了水的缘故。只是……闻溪侧头看向紧挨着在她身旁的人,心里狐疑,此人最近的行为举止怎么总是怪怪的,今儿个的太阳难不成又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直到她瞥见一旁孟玉兰欣慰激动的神色,才忽而恍然大悟,记起昨日上街买食材时,孟玉兰曾与她提及过,当时还问她与江樾舟是不是闹了脾气,甚至开始催生。眼下再看江樾舟的行为,倒好像是说得过去了,原来这便是孟玉兰教他的“主动些”么?
主动拉她的手?
思及此,闻溪不禁面上一热,一抬眼,发现贺东亭还站在柜台前,正看着她和江樾舟的小动作。
她讪讪地抚了抚鬓发,问道:“贺县尉怎么今日得空来了?”
孟玉兰在旁附和一句,“是啊是啊。”又问:“官爷莫不是已经抓着几日前命案的凶手了?”
那两名黑衣人的死状浮现在脑海里,闻溪也不由得转眸看向贺东亭。才不过三日,就抓住凶手了吗?这种惨死的命案在橘宁县应当是大案罢,何况当日的案发现场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可这几日却连一丁点儿消息都不曾听闻,想必县衙应是已将消息封锁、不引起民众恐慌?
不知为何,在孟玉兰问完那句话后,闻溪察觉到贺东亭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江樾舟身上。
贺东亭:“此事关系甚大,本官不可透露。”
“这样啊……”孟玉兰抚着胸口,“官爷可定要抓住那凶手,莫要他再出来害人哩!”
“那是自然。”贺东亭唇边扬起的弧度扩大了些,对三人笑了笑。
孟玉兰回过神来,朝里比了比手,“官爷……贺县尉,您这边请坐。”
“不了。劳烦大婶替我打包两份带走。”
“啊?好的好的,您稍等。”孟玉兰反应过来,忙朝厨房走去,告知虞柠再多做一份外带。
贺东亭的视线轻轻略过闻溪和江樾舟牵着的手,道:“掌柜的与你夫君……感情甚笃呢。”
“……”闻溪心道,牵个小手就“甚笃”了?
她只好状似腼腆羞涩地垂首往江樾舟的方向靠了靠。
贺东亭转而背过身,负手在大堂内徐徐走了几步,视线几乎将整座酒楼的布局都环视了一遍。闻溪目光紧随着他的背影,暗道此人莫不是开始怀疑她这酒楼与那两名死者有甚关系不成?
正这般暗自胡乱想着,忽听贺东亭冷不丁开口问道:“上方的阁楼是掌柜特设的雅间吗?”
闻溪眼皮一跳,循声侧头,也将视线转向那间阁楼。
“不是雅间。”
贺东亭状似好奇地“哦”了一声,“那是?”说话间,他朝阁楼下的木阶走近几步。
闻溪收回目光,侧眸看了眼江樾舟,莫名地感到一丝寒意,握着她的那只大手随即跟着紧了紧力道。
“只是一间空置的房间罢了。平日若是在酒楼忙得晚,便歇息在这里。”
贺东亭背对着他二人,闻溪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得他低低嗯了声似做回应,并未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