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同怵然心惊,没想到问题如此严重,接着问道:“红岗其它村情况怎么样?”
王大槐坐在条凳上,佝偻着腰,勾着脑壳,使劲地用粗糙干巴的手搓着小腿肚子,闷闷地答道:“差不多吧,有水田少的村情况更差。”
闻同默然半晌,吐出嘴里的烟,看着李兴民严肃地道:“李书记,你是红岗的驻村干部,我看这样吧,你下午组织红岗村村干部开个碰头会商量一下,明天你主持召开各村村主任参加的会议,部署各自然村对孤老鳏寡、特困户的特殊考虑,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吃饭问题,保证不能出人命!具体方式,我看可以由村委会筹点钱,到外村购点粮食救急,也发动各户去亲戚朋友处求助。大家多想办法,渡过眼前难关,其它的回镇再详细研究。”
李兴民也是暗自心惊,情况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预计。真要发生饿死人的事,那就惊天动地了。各村一些体弱多病、无人照料的鳏寡老人,饿死可不是不可能的。听到闻同的安排,他马上应承下来,这是绝不能含糊的事。
一行人从王大槐家告辞出来,继续向红岗村委会赶去,沿途所见仍是遍地西瓜。道边不少西瓜已经腐烂了,在烈日下发出阵阵扑鼻的异味。
经过几个村,闻同几度停车向田中劳作的村民询问,情况果然如王大槐所说,他的心情益发沉重起来。
村支书李大光、村长何中带着村委会成员,远远地看到车,就等在道边村小学大门前,恭迎镇长大人。
村委会的办公室设在村小学教学楼一层,紧邻着小学大门,占用了两间教室。闻同没急着进屋,站在门外操场上仔细打量着小学,一群人只好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目光转动着脑袋。
学校泥土操场四四方方,由于正放暑假,只有几个孩子不知疲倦地在操场一角残破的水泥球台上打着乒乓球。操场满地荒草,更增校园的空旷冷清。
操场一面临着小河,另外三面全都是房子。村委会所在的一面是两层楼房,另两面是一溜土坯平房。河边稀稀落落种着一排半死不活的小树,河对岸就是来时走的那条乡道。
让闻同有些意外的是,楼房另一端的外墙斜斜地撑着几只木方,看来是防着墙壁倒塌。长期风吹雨淋之下,木方已经开始朽烂,下端掩在过膝的杂草中。
李大光三十出头,圆圆胖胖的,看到闻同直盯着那些木方,心下有些发虚。
闻同收回目光,回头说道:“李支书,请你喊一下校长,我要见见。”
他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有挪步。
李大光迟疑着说:“闻镇长,是不是先进屋喝口水?外面太热了,还不知道校长在不在呢。”
闻同笑着说:“没有事,屋外透气,看着小学就想起了小时候,李支书也是这里毕业的吧?”
李大光满脸堆笑地答道:“我小学就是在这儿上的,高中没考上学,就回乡务农了。何村长和我是同学。”
何中见机还算快,立即道:“闻镇长,您等着,我就去喊何校长。”
说罢他转身走向对面的一排平房。
闻同看着何中敲开一间平房的门,屋内一个秃顶的瘦老头迎着他,两人对答的话这边听得很清楚。
何校长是一位严肃的人,并不擅言辞,站在闻同面前没说话。
闻同笑呵呵地伸出手道:“何校长,你好。”
何校长这才伸出手,握着闻同的手道:“闻镇长,你好。”
他表情不卑不亢,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闻同毫不介意,仍是笑眯眯地道:“何校长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学校条件简陋,真是辛苦了!”
“你真是客气,说不上辛苦,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老何有如刀刻般的脸上有了些笑意。
闻同没有废话,随即端正面容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边教学楼的墙是不是要倒了?撑墙的木方已经朽了。”
何校长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梗着脖子激动地说:“闻镇长,那边的墙在楼盖好一个月后就几处开裂,我反映了好多次。后来没办法,就从自己家里扛来木方撑着,一直没敢让孩子们进去上课。教室不够用,每天都得有两个班在操场露天上课,各班按周轮换。碰上雨天,低年级各班就轮流放假,高年级学生必须得保证课时。”
闻同神色缓和下来,转头对李大光道:“李支书,就请村委会负责找木方,替换那些朽烂掉的,这事多久能办好?”
李大光是何校长的学生,对老头他始终心存一丝畏惧。刚才听到老头直筒筒地回答闻同的话,他惊得额头直冒汗,却又不敢出言呵止。何中是何校长同族的晚辈,也是他的学生,更不敢阻止老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