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拍子就又打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那个朋友不知为何先走了,这下轮到他坐在那观察我们了。
本来自从误伤他之后,我就没啥心思了,现在被他盯着这边,便愈发心虚害臊了,于是越紧张越手软,连着几个发球全都歪得离谱,气得我差点摔拍子,又把位置让给闺蜜,自己闷闷坐在旁边。
就在我想找个借口先脱身的时候,他竟然主动跑到我们场地,倚着防护网,脸上挂着微笑,眼睛陆续扫过我们三个,举着手示意,嘴里打着招呼,最后目光却对准我,温柔地邀请道:“嗨,同学,我朋友临时有事先走了,不知肯不肯赏光,一起玩会呗!”
我听他说完,心里更加紧张,结结巴巴的说不话出来,眼睛慌乱的回头看着我的两个闺蜜,既是询问,也是求救,结果一个闺蜜憋着笑,和另一个闺蜜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对我说道:“之贻,帅哥都邀请了就去吧,正好时间还早,我们也再打会儿。再说了,你刚才都把人打了,就当是赔罪啦!”
她刚一说完,两个人的笑再也没憋住,一起噗呲笑了出来,我恨恨地等了她们两眼,把心一横,心想去就去,何况这个男生也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便小声嘟囔着:“好…好吧,一起玩会儿。”
说着起身红着脸,低着头,小步跟在他身后,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背后持续传来闺蜜“不怀好意”的娇笑声。
过去之后,他拿起他朋友的拍子给了我,然后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这才详细知道他叫:云雷,是体育系大三学生,比我大一届,是专门练足球和网球的。
我也给他说了自己的情况,他听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紧接着说道:“陈之贻?嗯…‘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出自《诗经。邶风。静女》,真是好名字啊!”
我吃惊的望着她他,惊叹于一个体育生竟然能熟记《诗经》的句子,还知道出处,真是不可思议,他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笑着道:“哦,我虽然从中学开始一直是体育生,但是受爸爸影响,我从小也特别喜欢文学,喜欢古诗词,平时没名字只是个代号么事了就会看些书自学,今天在你这个中文系才女面前献丑啦,见笑了!”
我赶忙解释道:“没有了,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呢,你体育那么棒,又热爱文学,文武双全才让我羡慕呢!我的好几个同学都不知道我名字出处的。”
其实,每次介绍完名字,要是能被说出出处,再被夸夸,我的内心都是有些女孩儿家的小自豪和小得意的,今天竟然被一个健壮的体育生说出来,那感觉,除了吃惊,更有种意外的欣喜,我对眼前的这个阳光男孩儿,也更增添了一份佩服和亲近。
他冲我笑笑,说道:“好啦,咱俩就别相互客气了,能认识就是缘分呢。对啦,既然是我邀请你,你又肯赏光,那我也要付出些什么,来回报你。”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忙问:“回报我?什么意思啊?”
他拉着我先坐下,然后小声说道:“别误会呀,我是刚才观察了一阵,看到你的发球和回球都好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也听到你的朋友调侃你球技的话,我就斗胆自告奋勇,厚着脸皮想帮你改进一下,让你很快的可以战胜你的朋友,再也没人笑话你!其实我…我的球技也不是那么优秀,只是喜欢和别人交流网球,所以,请原谅我的唐突冒昧,也不叫回报,就是自告奋勇想当回老师!”
他一说完,竟然红了脸,低着头用力的用手扣着拍网,见此情形,再回味他刚才这段有点耿直憨萌的解释,我一下子笑了出来,这是我这一下以来笑得最轻松、最欢快的一次,我当先起身,双手我拍,做出一幅虔诚认真的样子,说道:“太好了,我太需要一个好老师指导了,不然球技一直不长进,‘云老师’,那咱就抓紧时间吧,我先发一个,你看看都有哪些不足。”
说着,我小跑到发球线,十分认真的发了一次球。
他看到我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也兴奋地跑过来,便开始了专业的指导和帮助。
从发球时双脚的站位,到抛球的高度和击球时机,再到回球之前先观察对手的跑位,以提前准确预判来球的力量和角度,一项项的给我讲解,为我纠正。
虽然时间比较短,但是真真正正让我感受到了专业的力量,别的不说,就是发球,他只陪着我练了二十几分钟,我便感觉到了改进和提升,最起码一发的成功率明显提高了,再不会放高射炮了,这让我心情大好,兴致也越来越高,慢慢地真的从心底里把他当老师了,态度也越来越像个乖巧勤奋的学生。
他也是极其认真的讲着,还未脱去稚嫩的脸却故作严肃深沉的老师模样,有种莫名的喜感,我不时偷笑着,心里却全是信任和仰慕。
不知不觉,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看我汗出得有点厉害,就叫我一起又坐了下来,我们又继续聊了一阵网球比赛和网球明星,我们俩都喜欢罗杰费德勒,都喜欢莎拉波娃,当聊到今年的温网费德勒惜败给纳达尔时,一起叹气惋惜;可是聊到刚过去不久的美网,又一起为费德勒的登顶,欢欣鼓舞。
当两个有着共同爱好,共同喜爱的明星,能完全畅聊无阻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真是仿佛能聊到天荒地老,夕阳渐渐远去,周围喧嚣的呼喊,甚至已经略感疲乏的身体,都不能停止我们热烈的交谈,直到对面两个闺蜜几乎是用嘶吼方式才打断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才羞赧的意识到,聊得实在过于投入,好像不太符合两个刚认识的男女身上。
不知怎么,我突然又慌乱起来,匆匆把球拍给他递过去,再次红着脸,小声道:“我朋友叫我呢,该回宿舍了,今天很感谢,再见啦。”
说完我正转身走呢,他赶忙说道:“千万别客气,那…那个明天你还会来不?”
慌乱中,我也没来得及细想,机械似的点点头,嘴里一边说着:“嗯,会…会来的。”一边跑向闺蜜,一起离开球场回宿舍了。
回去的路上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答应得太快,太积极了吧,显得好轻浮,或是万一零时有事来不了,岂不是把人诳了?
可是,我又明明特别想再去啊,回答得没错啊……
就在这看似纠结,其实只有唯一答案的问题当中,我红着脸回应着闺蜜的调侃,红着脸吃着毫无滋味的晚餐,红着脸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红着脸偷偷躲在被窝里……
无论我如何冷静,如何企图给出另一种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那个答案在今天下午的某一个时间点上,便已经悄悄落在心里,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一秒两秒,一分两分,一寸两寸,越来越深的刻在我那个,蠢蠢欲动的少女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