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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加上太子被禁足,这一来皇城内的提督实权又虚空,太子手上羽林军精锐也群龙无首,自是被皇帝又收了回去。五日内连连上朝,总有战报自西北而来,称木辽军队有如封豨长蛇,持续骚扰大裕边境,皇帝龙颜震怒,但也只是命龙朔按兵不动。常老将军几番请命,皇帝不允,众臣推常尽或大皇子挂帅上阵,皇帝也是不允,朝野上下,也没人摸得透皇帝的想法了。有一日常尽带着卫惊鸿,食盒里盛了太子难得吃到的豆腐脑,想来探,却是被皇帝下了死命令,宫门都进不得。常尽恼怒,面有不悦,便听得领头来拦人的御前侍卫幽幽一句:「天子之心,岂是凡人能测?」淮宵只听说皇帝邀了北国的使臣入宫,他也知晓来的是温叔。温长佑借住到一大臣的宅院,皇帝未下命令,见不得质子,也只得托人来问淮宵意思,是走是留,好过几日在款待大宴上向皇帝讨人去。淮宵早知,一般来说,这十多年,为质子的年份已满。这几年不过是太子不松口,加上皇帝越来越压不住他,才容得他在大裕逗留。他是不知晓,自己该去何处的。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也不知北国还能苟延残喘到几时。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等太子平安出来,两人好好谈过了,再做个决断,所以这几日和扶笑和常初守在太子府,那儿也不敢去了。那日,常府内老将军身体抱恙,常初作别回府,留得扶笑在前厅与淮宵共用夜食。扶笑去取煮好的茶叶,顺手拎了掐丝灯点起,描金珐琅,明火敞亮。灯面上绘了山水楼阁图,那图透了灯火,在窗纸上映出轮廓来。淮宵端坐在禅椅上,眯着眼静静地瞧,觉着那窗上似映出了博雅堂的后院,亭台楼阁,极像他和方故炀常登的那一处。扶笑回过身子,见他发愣,心下了然,手中瓷杯斟的茶水,也放到案上置了。搓了搓手,谴近侍取了件织锦兔毛斗篷来,披上肩,她仔细看了看,笑开:「那年我来看你和故炀,你们府上的人也是拿的这件给我。」淮宵是觉得这斗篷有些眼熟,见她少女娇俏面庞被水红的料色映得肤色极润,点点头道:「很衬你。」「我还记得那年,你俩同榻而眠,我还笑你。」一句话说完,扶笑抬眼看了淮宵神情,带了些忧悒,如今太子前途未卜,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往日之事,便也不敢再提了。她见淮宵用过膳食,心情似好了一些,也坐上他身边禅椅,笑道:「事发了也有几日,你作何打算?」淮宵一愣,也笑了:「我倒想似天上仙,事事无所求。」扶笑只是感喟不已,靠上椅背,喝一口茶,接问:「那,人呢?」淮宵目光飘远了些,盯着那窗纸上的影儿,喃喃道:「求的。」见扶笑不说话了,淮宵又说:「幼时不懂是非,日日只懂求乐活快哉,何地好玩,何处有吃食。现下成了一个完整的人,自是想再求他人完整的。」闻言只觉心中钝痛,扶笑仰起头,莫名鼻尖泛起了酸。她抬头看淮宵侧脸的弧度,在灯下棱角分明,却依旧是儿时初见般的柔和。「如若……无法与常尽相守一生,」她悄声道,「那我也求的。」太子生辰的前一天,第三日宫内设了宴,宫里来人接了淮宵去,也未邀常尽卫惊鸿等人,只留得他们四个在宫门外歇了马车静候着。淮宵拾级而上,踏过白玉长阶,今日长袍华琚,均有麒麟纹样。他望着偌大的金銮内殿,粢醍在堂,笙鼓齐奏,脚下是蟠螭丝绵长毯,身披鹤氅,跟前摆了一尊圆罍,正有侍女拿了玉爵,往里盛酒。那侍女见他来了,或许是曾见过,一眼便认了出来,连忙欠身道:「淮宵殿下。」列坐在殿内两侧的众臣见他来,纷纷停下手中觥筹,舞姬歌侍也止了动作,紫绫水袖扬至空中又匆匆落下。淮宵是记忆中,此等待遇,都是幼年时期在北国才有。一回想起故国往事,他一时间竟怔愣了。扫了一遍周遭,他没寻着太子身影,也没见着温长佑,心下不免有些急躁,又忌惮皇帝有诈,只得在众人目光洗礼之中,朝那最中间上位之人座下走去。他没去看皇帝是作何神情,也不在乎身边有何等议论之声,接过侍臣盛上的一壶花雕,仰头而尽。众人叫好,说他少年心性,胆量过人,淮宵殿下好酒量。淮宵暗道这花雕性烈,抬袖擦干嘴角酒渍,清澈眼底已有些雾朦,耳根泛起了红,却是稳住身子,朝龙椅上的人遥遥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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