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轻摇晃,车厢内,楼慕的鼻端被?热出一层薄汗,这样的感?觉并不难受,与夏季闷热的酸乏不同,冻透了的身体?在经过高温的慰抚,带着舒适的放松之感?。
他捧着瓷杯抿了口茶:“这话我可以当成?夸奖听么?”
“哈哈,就是夸奖。”
单只白手套牵着缰绳,男人将味道浓郁的红茶送入嘴里,卷曲的胡子随着发声而颤动。
“孩子,你来?水之国是为了拜访亲戚么?”
拜访亲戚?还有这种操作?
这话倒是引起了楼慕的好奇:“你们这里可以无视【爬楼】规则,随意进行走访么?”
“随意走访倒是不行,但规矩也没有想象中?的严厉。”驾车的男人解释道,“只要符合探访规定,上层会给?予指定家庭发放通关文牒,那时就可以坐车到指定楼层进行拜访了。”
“有时限么?”
男人偏了偏头,对方似乎看了车内的楼慕一眼,又?或是单纯的因为马车的颠簸导致了这个动作:“时限是一个月。”
男人又?补充:“看来?我看走眼了,你并不是拜访这层某个家庭的。”
楼慕没有回答,选择默认。
马车在雪地平稳前行,头马胸口的铃铛摇摆,发出清脆的响音,这时的窗外世界开?始出现一些行人,房子的棱角也在雾茫茫的冰雪中?若隐若现。
透过被?热气熏烤爬满雾气的车窗,他看到那些赶路的人,一些人缺了一条胳膊,一些人则缺了五官中?的任意一个。
“对我们感?到好奇吗?”
车子前方,赶车的男人适时的开?口。
楼慕偏过头,看向小窗外男人挺直的背影,斟酌开?口:“如果你想说?的话。”
牵马的缰绳紧了紧,察觉到城镇临近的男人放慢了行车的速度。雪白的冰霜降落人间,在车玻璃上蔓延霜白的花纹。
水雾渐渐被?蚕食殆尽,玻璃只剩下模糊的人影。
“这一层的巡游者是一位喜欢收集器官的怪人,但他同样是一位慷慨的人。”马车走过一尘不染又?琳琅满目的街道,“只要去他的店里付出一些代价,就可以换取同等价值的物品。”
尽管失去了一枚眼睛,但腰身挺直坐立的男人从骨子里透着自信。他拍了拍身下的座位。
“我用它?换到了这辆马车。如果每一天都足够幸运的拉到乘客,我们家就可以不为金钱所发愁,两个儿子也可以继续完成?学业。”
灶内的炉火烧的太旺了,楼慕悄悄打开?窗,冰凉的雪花攀上鼻尖,他透过缝隙注视街上衣衫整齐的行人:“这一层的人都过的不好吗?”
除了身体?缺陷,从表面?上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困难。
“至少比第七层好上很多。”
马蹄踏上铺满薄雪的石板路,马匹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银白的雪花为转角处屹立的巨树染上银白,冷清的商铺门前,有闲不住的人拿着铁锹自扫门前雪。
“生活在第七层的人不是赌徒就是舞姬,要不就是去酒店或者餐馆上班缓刑的罪人,当然也有外来?做生意的,但是这些年大部分都被?带坏了,不然也不至于升不上来?。”
马车徐徐绕过水池,中?心伫立的石雕披散着蓬松的长发,圣洁的女神被?雪色覆盖,纤细的手臂挂满透明的冰锥,随着行进,如镜的冰锥呈现被?拉长变形的马车。
“所以第七层是【流放之地】?”
“可以这么解释。”
这也是为什么,那边的城市街道以及房屋建筑徒有华丽的框架,却经不起端视的原因,因为细节都被?虫子蛀空了。这也可能是第七层巡游者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的原因,因为要拦截百分之九十的心术不正者。
手中?的茶碗空了,楼慕拿起炉灶上温着的茶壶,又?为自己?续上一杯,随后敲敲窗户,将茶壶递到窗外。
赶车的男人没有矫情,执着茶壶柄为自己?倒了一杯。风扫落车顶的残雪,车内外的大小人一同将茶水倒进嘴里。
——好喝。
头马的鼻中?呼出炙热的响鼻,铃铛重重撞击套马的银铠,马车徐徐在图书馆的树下停下。
目的地到了。
楼慕适时的放下茶杯,拉开?一侧的车门。
凉意急不可待的涌了进来?,又?被?车里的高温烤干了。
楼慕拖着行李走到马车前。
“谢谢您的茶和点?心。”他翻翻衣兜,将100元的纸币放在对方掌心,“这一趟旅途很愉快,希望离开?这里时,还能搭乘您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