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天子,久经沙场,比寻常人更戒备警惕,因而那触感还未落到身上,赵珩已若有所觉,下意识紧绷了身体。
太怪异了。
他强忍着去拔剑的欲望。
在赵珩第七次微微偏头后,白岳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您身体很不适吗?”
赵珩本想否认,但看见老师略带责怪,似乎在问他为何不专心的目光,皇帝陛下旧病复发,只摇摇头,朝先生露出一个疲倦的笑,轻声道:“并无,让先生忧心了。”
白岳怔然。
旋即目光再度落到赵珩脸上,却陡然软了下来,他语气依旧严厉,“陛下是万民之君,天下之主,若倦极而不知休憩,积劳成疾,岂非贻误正事?”
赵珩闻言又轻轻回道:“朕知道了,谢先生。”
白岳听他语气不同以往,竟没顶嘴,莫名有些心惊,立刻起身道:“臣去传太医。”
赵珩不期白岳居然是这么个反应,他以为老师会劝自己多喝点热茶,一把拽住白岳的袖子,“不必,先生,朕突然觉得朕好了。”
白岳怀疑地看着他。
赵珩仰面朝他笑。
白岳蓦地明了,又见赵珩满面嬉笑,坐没坐相,怒道:“龙体康健并非小事,陛下怎可拿来玩笑。”
赵珩不以为意,“先生太小题……关怀朕了,朕又不是纸糊的,哪里说两句玩笑话就被咒坏了,”他扬唇,得意洋洋地说:“朕命可硬着呢。”
沉默片刻,这个素性严苛的帝师道:“当真无事?”
赵珩以手撑脸,懒洋洋地回答:“无事,非但无事,我现下还能马踏边疆,却敌百余里。”
白岳把袖子扯了回去。
赵珩悠哉地转了两圈手中朱笔,只将方才异样当成了自己的错觉。
但马上,他就发现,他宽心得太早了。
夜色渐沉,至午夜,四下无声。
许是因为太过湿冷,赵珩下意识向窗外看去时,但见外面月色如霜,一层薄而阴冷的雾气笼罩庭院。
正是阴气至重,妖诡横行的时候。
赵珩暗道自己多想,转过头,动作却陡然一僵。
那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沿着他的脊背,一路蜿蜒向下。
触感冰凉滑腻,却又灵活异常,简直像是——沾了人血的手!
赵珩合上奏折,一动不动。
事实上,那种冰冷的感觉萦绕着他的身体,令他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东西?
生在北澄那种巫蛊横行的地方,赵珩却不信鬼神。
若人死后当真有知,那,或为他亲手所杀,或间接死于他手的怨魂怨鬼早就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了,恨不得生生将他食肉寝皮,哪里能容他活到现在。
直到此刻,赵珩更愿意相信,是他太累了。
但脊背上游走的感觉骗不了人,赵珩不自觉地咬了下牙。
“陛下……”
有声音唤他,小心翼翼,像个怯懦的少年人。
赵珩想开口发问,奈何无法出声,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只能用口型问道:谁?
他的内侍吗?
他并不记得身边有年岁这样小的孩子。
“呼——”
幽冷的气息拂过耳垂,激得赵珩精神一震,耳后肌肤立刻不可自控地浮出了层小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