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是世家小姐,父亲在边城当太守,可没想到胡虏肆虐,城门踏破,父母与百姓一起亡于铁蹄之下。
如她一般幸运逃亡的苟活下来,便成为了颠沛流离的难民,无处可去。家亡了,亲人没了,天地茫茫,娇生惯养的小姐灰头土脸,只背着一个包了些碎银的布包,站在辽阔草原,不知归去也不知来途。
那时她不过六七岁,路上跌跌撞撞,被人牙子拐去了江南,又被青楼的老鸨买下,当瘦马培养。
后来秦蒹葭抓住机会,凭借才情得到青楼中教她唱歌的师傅赏识。师傅进京时,便顺带将秦蒹葭带来了满花楼,做了个清伎。
三六九等,她是最下等之人。
再后来,平远侯横空出世,以少胜多,将那群蛮人赶了回去。他收复失地,救回沦为奴隶的百姓,为当时守国官兵正名。
被正名的就有她的父亲。
然而物是人非,哪怕父亲不再背负叛国的罪名,秦蒹葭依然找不到可以自证身份的证据帮助自己从贱籍脱身。
她沦为瘦马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太小,这么些年来,早连自己的名字都尽然忘却。她便时常关注着岑家两代将军的故事,有时会自愧自己不争气,倘若如梁红玉、李秀宁那般巾帼,自也可在沙场为父母与族人报仇。
这样救了无数如她一般难民的将军,又怎会做下大不敬的谋反之事?
秦蒹葭心绪难平,碰翻了首饰盒。
琳琅满目的金玉首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秦蒹葭却注意到了被她藏在首饰下面的一沓密函。
这是……小将军留在这里的平反证据。
秦蒹葭心跳得快了些。
她何等聪慧,自然能看出平远侯覆灭一事背后如何危险重重。
但是,她曾记得,阿爹告诉自己,“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秦蒹葭颤抖着手将那些密函收进袖子中。
眼下虽然不是平反的好时机,可她可以等,等到总有一天,贤臣可以抹去冤屈,就像平远侯为她父亲所做的那样。
可是……
在秦蒹葭还没来得及收走全部密函的那一刻,她的脖颈就被抵上了尖锐的剑尖。
“把东西给我。”
秦蒹葭不知道这人是何时在自己屋中的,她后背发冷,小幅度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鲛纱遮面。
只一眼,阅人无数的秦蒹葭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袖子中的纸团成一团。
在对方剑穿透自己咽喉的那一刻,尽数咽进了喉咙中。
墨香顷刻就被浓郁的铁锈味掩盖过去。
秦蒹葭本想怒骂几句,可那利剑滑过了她的喉管,只发出“嗬嗬”的气声。
她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鲛纱遮面的白衣人收回剑,淡声道:“既然这么甘愿做蜉蝣,那你就守着这个秘密,不生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