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非常有分寸的目光将束之打量了一番,而后上前一步,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手。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
束之受不了这样近,周庭光身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气味几乎要让他感到窒息,正打算故技重施再一次逃离,身边的人却忽然开口。
“你的后颈上,有一道疤。”疤。
束之被刺到般猛地转身,快速地抬手盖住自己的后颈,指腹触碰过后才发现贴在上面的抑制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了,于是脑袋在那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周老师,随便打量oga的腺体,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吧?”他几乎是不加思考地说。
说完下一秒,又开始很没出息地感到后悔了。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用这样尖锐的语气和周庭光说话的、不应该让氛围变得如此难堪又剑拔弩张的。
从前是,现在也是。
束之很希望自己拥有不把事情弄糟的能力,也很希望自己能够像个体面成熟的人一样去解决问题,有时候他能做到,可面对在意的人时,这就会变得很难。
他的妥帖、他的谨慎、他的稳重给的都是不相干的、不在意的、不亲近的人。
越是在乎就越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麻烦、负累、尴尬,可也越是容易搞砸。很奇怪。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没想到还记得我姓什么。”周庭光双手半抬起,做了一个很无奈的动作,水珠从他的指节慢慢往下滑,没入袖口里层的衬衣中。“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然后又很客气地说:“今晚上是我太过冒昧,待会儿还有事要提前离开,所以就不打扰你们了,希望你用餐愉快。”
周庭光没喊他的名字、没与他长久对视、没跟他拉近距离,也没打算留下相处,体贴有礼的就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其实束之应该要感谢周庭光的做法的,毕竟当初离开的时候闹得那么不愉快。
但像他这么一个不自然的人,还是什么礼貌客套的话都没说出来,只能沉默地看着周庭光转身往外走。
脚步声在不算大的洗手间响起,束之狼狈且慌张地抬头从镜中窥视那个高大的背影,却发现一如两年前,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样决绝、一样毫不留恋。
但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比如周庭光不会再耐心地问他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他只会生疏客套地说抱歉。
束之靠在洗手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等到眼睛不那么红了,他才慢慢地走出洗手间。
不过没能回到包间,就又在走廊上遇见了另外一个人——李施曼靠在垃圾桶旁的墙上,手中夹着一根点燃的女子香烟,鼻梁上的红镜框换了一副,深色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