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欣也被气到了:“你不考云医大,不回云城,那我和你爸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送你上学,就是让你学怎么忤逆父母的?”
方寓宁甚至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逻辑何在,难道只要她不回去,他们俩就活不下去了?
赵月欣敲着桌子道:“你爸前些年跟别人斗法,被人家压着打,课题做不成,职称也升不上去;我刚转行进医药公司就碰上公司动荡,差点成为牺牲品。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我们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方寓宁四肢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永远说不通的对话,永远先硬后软、以他们受过的苦难来向她施压,永远给她制造出愧疚感和亏欠感,迫使她听从他们发出的一切指令。
方寓宁抹了下脸,头一次对她说真心话:“你们不是为了我,就算没有我,爸照样会为了升职跟别人斗法,你也会为了不被公司抛弃努力工作。”
“你们做这些,最主要还是为了你们自己。”
赵月欣“腾”一下站起来,椅子向后抽动,在地上划拉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你说的什么鬼话!方寓宁啊方寓宁,你还真是长进了!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们没给你?可以说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倾尽全力给你最好的。早知道你这么没有感恩之心,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听到最后那句话,方寓宁猛地抬头,瞬间怒目圆睁,全身血液上涌,脸涨得通红,眼里渗出红血丝,一抹水光在里面打转。
“给了什么?你们给了我什么?!我才九个月大的时候你们就把我扔给外婆,一年里只有放暑假和过年那几天见得上面!我要升高中的时候你们说爸工作正到关键阶段不能分心,所以你们依旧没把我接到云城去,只把我留在县城上最普通的高中!”
“这些我都认了,可是瑶瑶呢?你们是怎么对瑶瑶的?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们说爸工作太忙不能把我接到云城上学,却在那年生下了瑶瑶!我从小当留守儿童,上小学时在学校里连饭都吃不饱;可瑶瑶却能一直在你们身边,一到年纪你们就想方设法把她塞进最好的学校。”
“和她一比,我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明明不被你们接受,却还是可怜巴巴祈求一点爱的笑话!”
她是如此的激动,如此的不顾形象、歇斯底里。
她像个疯子一样,崩溃地揭开表面完好无损、实际早已化脓积血的创伤。
可赵月欣却仅仅看了那伤口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紧接着她指责道:“瑶瑶多大你多大?你怎么还要和她比?”
她说得极为轻松坦然、理所应当,方寓宁突然笑了下,她忽然发现,父母说话都是有套路的,像这句话,她也听过许多次。
但大同小异地,就算是套路,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极具杀伤力,即便听过很多次,也无法让机体产生免疫,一如既往地令人疼得撕心裂肺。
方寓宁低垂下眼,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就知道。
她从来都算不得什么。
方海和赵月欣离开了,为期两天的学术会议,方海周六讲完自己那部分,当天就和赵月欣坐飞机飞走了。
说好要给她买的衣服没有买,也没有给她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