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栩叫了两瓶酒,问:“你要不要来点?”
沈赫行拒绝道:“我不喝酒。”
应栩点点头:“不喝酒是好的,我也不想喝,但是我撑不住了。”
他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甚至说得上是在灌酒,沈赫行拦住他:“师兄,别喝了。”
应栩眼眶通红:“……他要攒数据发大论文,一直扣着数据不让我发,我好不容易写了篇小论文,还被抢了一作,三年了!整整三年!现在我延毕了,他还没有放我的打算,他究竟要耗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爸也去世了,我当初就是因为我爸生病才选择的学医,结果前年他病重,家里拿不出钱来治,我是医生,我是个医生啊!我就那样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我曾经以为我是个优秀的人,可以拥有一条康庄大道,现在我才发现,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失败!”
他满目疮痍,脱力地望向外面来往的车流,自言自语道:“我也让她失望了,我没有成为她想象中的样子。我马上就要二十八岁了,却依旧没办法自食其力,不要说支撑起一个家庭,我甚至连养活我自己都费劲。”
他抱着头,痛苦道:“我这种人,活着除了浪费这个社会的资源,还能干什么……”
沈赫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多的安慰,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和应栩告别后,沈赫行一夜没睡,他早就知道如今的高校不是象牙塔,许多人虽为人师,却无师德。
可当亲眼见证了一个原本积极向上的人彻底道心破碎、人格尊严被瓦解得零落一地的过程,那种冲击力,足以让他震惊到永生难忘。
第二天,沈赫行找到应栩,表示愿意和他一起,瞒下一批足以让他毕业的数据。
应栩早就动了这个心思,有个帮手自然可好,可是……
他担忧道:“那你怎么办?吕尚平知道后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关系,我可以找老师换小导,”沈赫行目光坚定,“但是师兄,你得走了。”
应栩嘴唇嗫嚅了下,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两个字:“谢谢。”
次年,应栩顺利毕业,得知他们计谋的吕尚平勃然大怒,那段时间,实验时和办公室天天都是他对沈赫行的谩骂。
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有人佩服,也有人骂他蠢。
沈赫行对这些评价照单全收,从世俗功利的角度来看,他这件事做得很烂,但他只是想遵从本心,靠压榨学生血肉以达到自己目的这种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张院长自然也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他一向护短,对自己的学生很好,他就不明白了,吕尚平在他手底下读研的时候他也没亏待过他,怎么他带学生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