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锭元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满的弧线,一阵哐哐当当坠进那个人手里。
“送人。”
他把我往他那处又拽了拽,我的头埋的低,直直撞在他的胸口,撞得我脑瓜子疼,也不敢抬头。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是做习惯了,还学做亲呢地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人麻利地把元宝塞进腰封,躬身笑道:“校尉大人,这还是第一次。”
说罢上前,竟是想来看我的模样。李渊一偏身,宽大的衣袍罩在我脸上,暗无天光。
“有些好奇心,最好不要有。”
他领着我就往前走,我跟着他的步子,亦步亦趋,走了数十丈远,耳边是锵锵的盔甲声,跨过了几扇宫门,他才一把把我丢开。
宫女和太监常结为对食,我是知道的。
宫中女官和校尉亦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有钱有势,还有时间,看对眼倒也是不足为怪。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酒味,脚下的青砖有些雕刻着特别的式样,绵绵蜿蜒往前看不到头。
旁侧挂着的灯笼投下的阴影,和我们两个的影子几乎占据了狭长的宫道。
他略微侧过身,半晌才说:“我只帮你这一回。”
“谢谢李公子。”
我郑重地躬身道谢。
晚间的虫鸣更甚,连假山石上的水流声也愈加真切。
手心里是漫溢的薄汗,太和殿灯火通明,每一扇窗都是明黄到发白的通透,就像是上元灯会剔透的花灯。
皇上在等我。
他知道我会来。
两柄银枪横亘在我面前,身侧窜出人来,把我团团围住,胳膊被反剪在身后,发髻上的珠花从耳畔掉将下去,耳环也被扯落一只。
我平白生出点气馁来,恍惚间竟觉得了结在这里也好。
“进来。”
人群散去,愣怔间眼前就是白玉台阶,明明也就两三阶,但总感觉得走到天边才能抵达。我伸手把另一只耳环也扯下,握在掌心,提裙往前走。
“皇上。”
熟悉的香薰气味,熟悉的花纹地毯,熟悉的场景画面。
“可见到了?”
他随意地把奏折丢掷在案几,啪嗒一声,朱笔也搁置在砚台上。
我看着他,平静地问:“皇上问的是谁?”
连眼神也没飘过来,他又说道:“你母亲。”
“皇上事忙,怕是忘了,民女的母亲前几日坠崖,未觅寻踪。”我坦声道。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重新握起笔,在奏折上勾了几个圈:“这几日你都在停舟府上?”
“兄长伤重未愈,我留下照料。”
我斟酌片刻,接着说,“皇长子殿下当夜有急事出府去了,不知是否归家。”
皇上把刚批好的折子甩出来,哗啦啦刮起一阵风,落在我面前,密密麻麻的字里,朱笔的圆圈分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