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案上所有的折子,他都看过了。
他都不满意。
“可惜了,赵小将军现在是下不来床的。”
喟叹一声,视作惋惜。
“秦颂?徐之垚?萧祈安?”
他嘴里说着我都耳熟的名字,每一个尾音上扬得似乎都带着十分的欢愉,“到底想要谁?”
“父皇。”
谢晚像是听不出上位者喜怒,手里握着半折的血色箭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太和殿。
“朕是天子!”
陛下愤然而起,案牍凌乱纷杂散落在空中,又如瓢泼大雨洒落在地上。
“秦颂多谋,自小熟读兵书,沙盘推演算无遗策。之垚当断,维谷一役抽身向北,保全左营数千性命。祈安善战,带领十数人夜袭敌营竟也能斩获首级。”
“就连李渊,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本事也可堪重任,至于宴初……”
谢晚的手有些发抖,血色箭羽上零星几点白那么突兀。
这是刺破兄长胸口的那只箭。
“难道父皇不清楚吗?”
“他是下一个祁序川。”
我真的是长大了,长大到能和仇人心平气和地谈交易。
我难道不知道吗?我知道的。
李渊,是一箭射伤我兄长的男人。
我恨吗?我恨。
可是他留了兄长一命。
他在帝王的威逼之下,留了兄长一命。
我该恨的,是这个口口声声都是“朕是天子”的男人。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旧案昭雪,需得名正言顺,需要天子低头下罪己诏,向天下众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些过去既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就得堂堂正正地谋个清白。
门外不合时宜的风,伴随着光电雷鸣,把雨丝送了进来。
陛下可怖的面容一霎时就像是空洞干涸到没有神智的面偶。
我眼睫颤动,还是没有动作,我都快要忽略我自己了。
过了好久,久到香炉里的龙涎香都好似散尽了气味,久到太和殿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官员,久到西境的第二封加急军报也踏马而来。
“停舟,一切到此为止。”
“你想要的人,朕都能给。”
陛下好像妥协了,他慢慢弯腰捡起脚边的那封奏折,随后放置在案几上。
而那两封加急军报依旧静静地躺在风尘仆仆的军士手里。
他好像才想起西境战事告急,右手微微向上抬了抬,荀公公赶忙上前把军报递了上去。
他没接,眼神飘到我身上停滞不动,我识趣地往前走了几步,接过荀公公手里的军报,恭敬地呈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