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情绪没有了一开始的高涨,说不上低沉,只是平淡了不少。
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几次站在货架前,拿着货架上的东西发愣,在我的提醒下,才堪堪的反应过来。
“妈,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再逛一会儿回去?”我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没事儿,可能有点累了吧。”她的语气很轻,呐呐的回道。
可能因为心情原因,最后也没逛多久,就去收银台那准备结账离开。
我把东西一件件的从购物车里取出,随着一声声滴的电子音,屏幕上的金额不断上升,白色的发票像一条成长中的蟒蛇,逐渐的长长。
突然,耳边隐隐地响起嗡嗡的低沉震动声,声音不大,像是秋后的蚊子,滴滴的回荡着。
我下意识的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发现母亲正侧过身子,从羽绒服兜中掏出那个振动源,我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从一下子变大变清的声音中确定,她将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猝然间安静下来。
她背对着我,垂着头,两手放在前方,显然是在摆弄着手机。
从她微微震动的小臂来看,我知道她的指尖肯定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飞舞着。
这时,收银员提醒着将点过的东西往后挪,东西太多,以至于收银台面有些放不下。
我只好收回目光,将上过帐的东西装进袋子中,倒是啥都有,让我不得不佩服女人在购物上的天赋。
最后整整装了五大袋子,才堪堪将这些逛了一下午的战利品装下。
我扫了眼还在低头看手机的母亲说:“妈,该结账了。”她似乎是没听到,胳膊上的动作有些剧烈,蟒首微微的点着,似是大喘气般。
“妈?”我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又唤道。
“噢,咋了?点完了?”
她迅速地将手机收回衣服兜中,转过身子,只是脸上带着抹红霞,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好,轻蹙的眉头只是在看向我装过来的那一瞬间松展开来,嘴上也挂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很淡,漫不经心的,像面对客户时招牌的微笑。
“该结账了。”我说。
她看了眼整齐装好的五个大袋子,说:“好,妈现在就结。”然后她从另一个兜里掏出钱包,修长的手指似蝴蝶翻动的翅膀,灵巧的将一张银行卡递到收银员面前,
“刷卡。”
“你好,请问是会员吗?”
“不是。”
“用不用办张会员,会员的话……不用了,谢谢。”母亲短促不用质疑的快速地回答了她,语气中有些不耐。
“那好吧。”收银员扫了眼散发出女强人气质的母亲,弱弱的说道。
我本想一手提俩,让她只拿一个袋子,可她还是固执的又从我手中接过一个,被撑的圆滚的袋子与她那高挑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虽说也不是特别重,但对于一般普通的女性来说还是负担的很,而母亲一手一个提溜着,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的,让原本表现出的女强人气质更胜了一分,像昂扬向前的白天鹅般,铿锵中带着优雅。
“下去叫我爸?”我扭头问道。
“等会儿,咱先把东西放到车里,到时候直接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下来找咱。”她语气平缓的说道,似乎手中的重物并没有几斤,一点也不费劲儿,丝毫不能扰乱她呼吸的频率。
“那行。”
“走吧,直接坐直梯下去。”直梯的位置相对于扶梯较为偏,在一角落处,直通地下的停车场,上来的人多,下去的人少,周围除了我和母亲外别无他人。
我瞅了一眼两边坠着袋子的母亲,她直直的盯着电梯门,目光焦距涣散,一呼一吸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衣领下,微微敞开的羽绒服中,白晳的脖颈稍稍露出,泛着白,透着神秘和吸引力。
我甚至能看到她用力吞咽的动作,喉咙翻滚间带动着皮下组织与肌肤,如细玉般的青筋隐隐浮现,好似在表现着什么。
这个时间,我俩什么话都没说,外界的一切杂音好似都被屏蔽了似的,默契的无语的站在金属门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甚至在潜意识中认为我俩被这个世界排除在外,时光也在这一刻凝结。直到一声叮”的电子提示音响起,一切才恢复正常,心跳与呼吸声,嘈杂的人声,纷至袭来,所谓的封印被打破,我这才感觉重又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活了过来。
“走吧。”她轻声的说道。
我随着她轻盈的脚步迈入了电梯轿厢中。
轿厢中的空间很大,或许是上来的时候人太多,现在只有两个人的这里,我有种空旷感。
望着前方的金属内门,偏哑光的表面,有些模糊的将我与母亲两个人身影映了上去。
那感觉像古时候待出阁的姑娘对着贴花黄的铜镜,模糊又清晰。
中间是一条黑色的合缝线,将左右的反射面均匀地切开,此时的我站在这条线的左侧,而母亲则伫立在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