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姀猛地缩回手,神情抽搐。云娇却颇有意味地看看两人,笑道:“你瞧,这几个姊妹里,宴哥儿从小到大就偏在乎你些,冷了热了他都挂心。明明我也是他姐姐呢,也不见他问我冷不冷,热不?热”
这话听着便有些吃酸。
窦姀现在极为恐慌,不?清楚云娇有没有听到什?么,又怎么想?而窦平宴简直荒唐至极,他显然不?在乎,想把这些戳到众人跟前!
她恼得瞪向他,若非这是她最亲最爱的弟弟,她早就不?忍了。
窦姀捏着拳头,眼轱辘转着,正要跟窦云娇矫枉解释,突然就被?窦平宴一句“哪有”打断了。
他目光从她身上撤回,抬眼看向云娇,也笑道:“我怎不?挂心大姐姐了?难道大姐姐收到的金簪镯子,都能自己?从苏州跑回来?”
这话一出,惹得云娇频频笑,驳不?出来。
“好?好?好?,知晓你也挂心我了!”
窦云娇又细瞅一眼闹别扭的两人,说?道:“好?了好?了,你俩也别闹了,解手后?就回去罢?母亲还请了咱江陵最出名的戏班子来,唱的是拿手好?戏《枯木逢春》,午后?咱也一起去听听呢。”
这出戏不?知是不?是巧合,唱的主角竟是那伏羲女娲。
戏曲讲的是:远古时候,有一对老妇人在田地种倭瓜,勤勤恳恳浇灌几十年。百年之时,这倭瓜便?结出了一对兄妹,乃是伏羲与女娲。
朝来暮去,这片土地又是走过千年。
后?来有一年,洪水泛滥,把?一整个村子都淹了。只有这对兄妹乘着倭瓜皮漂流,侥幸活下。
洪灾过后?,这世间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为了繁衍,这对兄妹便?开始婚配交合,做了夫妻,乃是世人之始。
这出戏听得窦姀一阵膈应。
其实这戏,她好?几年前也听过,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简直荒唐无?稽,竟觉得词儿曲儿都是极难入耳之流做惯了兄妹,这辈子都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呢?
听完了戏,已到傍晚时分,窦云娇赶路先走了。
云如珍见大家陪自个儿听戏,坐一下午也乏了,便?挥挥手放人离去。
宴散之后?,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各回各处。
窦姀一回到院里,便?关了门,在床榻躺下。她此时浑身疲倦,腹又撑着,连晚膳都不?想吃了。
窦姀心烦,不?断地想: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快待不?下去了,每次碰上他,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即便?自己?躲得了一日两日,还能躲一年两年么?一个屋檐下,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好?怕窦平宴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尤其是当着家里人的面?。
要不?还是赶紧找门尚且过得去的亲事,嫁了?
只要嫁了,离开这个家,就再?也不?用与他相处,他也碰不?了自己?。每每被?他触碰、抱住、抚摸、甚至亲吻时,窦姀都觉得恶心到要遭天谴。
她正琢磨对策之际,忽然又听到屋外芝兰的声音:“二爷您来了”
随后?,敲门声接踵而来。
窦姀腾得一下坐起,不?愿去开门,恨不?得躲在屋里一辈子,可这门叩叩叩一阵,却?敲个没完。她挣扎了好?一番,终于迫不?得已起身开门:“你还来做什?么?”
这抗拒的态度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她厌烦他了。
小时候总是盼着弟弟来。弟弟来时,她还能高兴一整日。可连窦姀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不?愿见、害怕见,把?他拒之门外。
这种不?耐,窦平宴倒也不?介意?,反而淡淡笑道:
“我知道阿姐烦我了。阿姐再?陪我做一事,做完我便?不?来找你,再?放你缓个把?月,可好??”
原来他还清楚她烦呢。
窦姀心里冷笑。
她垂着眼眸,连头也不?抬:“什?么事?”
窦平宴轻轻说?道:“那些纸灯笼,我们再?做几盏好?不?好??”
窦姀闻言,终于抬起头。
正值夕阳垂落之际,红艳艳的晚霞漫天一片。他带着笑站在木门前,唇微微勾着,手上提了染纸和一垒细竹条。余晖落在他绀青的衣肩上,金芒潋滟,流影斑驳。
窦姀觉得,这不?是缓一段时日就能缓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