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姀这才想起来,云筝最爱吃的便是螃蟹。每每逢节桌上?摆的,自己一碟吃完了,乌溜溜的眼珠还总往旁人碟里看。
自从魏氏的事过去,这些?月以来,窦云筝再也没从前那么爱闹腾,自然也不?再来梨香院。
窦姀看向弟弟,有些?犹疑:“我俩好长时间?不?说话?了,我送的,她会收吗?”
窦平宴却肯定道:“会。”
他怎能如此肯定?
窦姀心里不?禁腹诽,云筝只是会收他这个?弟弟的,又不?代表会收她的?
况且窦云筝从前就不?讨厌弟弟,即便那日有了口角,这些?天过去姐弟俩也好的差不?多了。而她却不?同,云筝从小到大都看不?惯
要是云筝不?肯收,退了回来,更?能辱骂嘲笑?自己一番了。
想一想,她顿觉心慌紧张。
窦姀刚说不?愿送,哪知却被弟弟一把拉入怀里。他就像那好好情郎般捏她的脸,低声笑?:“我都备好给阿姐做人情,又不?用阿姐想,送去一趟的事罢了。况且日后咱俩成婚,她便是你姑姐了,难道阿姐还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吗?”
“”
最后,窦姀被说动?了,让人把两箩筐螃蟹送到窦云筝那儿?。不?仅如此,她又额外送去一些?绣品:一只金丝线绣的福字枕头,忍冬纹绉纱袖袍,缀了明珠的藕荷色翘头履这些?都是她亲自绣的。
而就像窦平宴肯定的那般,她送去的礼,云筝倒真没有退回来,甚至翌日还打发了灵锁登门来谢。
转眼到了年底,赴京的日子越来越近。
上?京离江陵路程不?短,动?辄也要两月,而春闱便在?来年的三月。到时去了上?京,少不?了打点一通,若要赴考,必要早点先行。
这几?个?月,窦洪的身子总不?大好。
窦姀也能猜到,即便窦平宴总要跟他逆了来,对父亲还是心里有愧。这些?时日他多加用功,不?仅是为了考取功名后方便娶她,也是不?想辜负父亲的期盼。
他总盼着自己儿?子能成才,比自己更?有出息,作出一番作为来。
她知道,再要不?了多久,窦平宴也要像所有赶考的书生?那样,动?身前往上?京。
可是这些?时日她看在?眼里,窦平宴面上?虽是下定决心,却也动?摇不?安。他总是担心她在?家里会如何,有什?么变故,甚至有一回,窦平宴竟还跟她提出,想带她一起去上?京。
当时窦姀一吓,立马便驳回。
先是说了这路山遥路远,自己不?喜欢舟车劳顿,一趟下来半条命都要没。又温声软语宽慰了他几?句,让他只管安心去,自己会好好待在?家里等他回来的。
窦平宴虽是笑?着应了好,可窦姀觉得,他不?是那么心安。
所以到了年关,也便是除夕夜的前五日,窦姀忽然深夜来到玉京园。
因为明日晌午,他按理就该出远门了。
这是她最后一回,唯一能离开窦家的机会。一旦错过,便再没有这样好的时机。为了让他安心离家,安心赴考,别老把心思?留在?江陵,窦姀想了好几?个?晚上?,终于?下定决心送弟弟一个?礼。
这个?礼,是她喂他的最后一颗“定心丸”。
从此之后,也算了却两人一段过往纠葛。他走他的阳光道,哪怕来日会试、殿试中得官家青睐高中,再至拔擢任官,也自有自己的一片通天。
而她走她的小路,离开生?养十几?年的窦家,无论嫁人,营生?过活,都不?再干他的事。
窦姀念罢,轻轻敲开玉京园的大门
她来的时候,窦平宴并没在?看书,也没在?收拾行李包袱,而是坐在?窗边凝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看见她进屋的时候,他显然很欢喜。
再一细细打量,却发现今日的她很不?一样,重新梳了妆,衣裳也熏了淡淡的花香。眉画好,粉敷好,就连口脂也涂得极漂亮,与以往不?同,是滟滟清美的海棠红。
窦姀一进来,便闻到屋里有股淡淡的酒味。再一看,果然见炕上?的桌案还有半坛子酒。她笑?着便问窦平宴:“明日晌午不?就要走吗?怎么晚上?还吃酒呢?”
窦平宴只是一笑?,并未答,又坐回去喝起酒。顺便还给她倒了一盅:“河东来的好酒,阿姐想尝尝吗?”
窦姀莞尔,很自然地坐在?另一头,接过弟弟递来的酒盏。本是闭目痛快一饮,下腹后却发觉这酒并没多烈,只是更?醇香一些?。
二人边闲聊,边吃酒。
一坛将近时,窦姀觉得醉意隐约上?来,却不?算太醉,而窦平宴的神色还如平常一般。
她琢磨着,慢慢起身。
走到他身侧,便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柔若无骨的手臂接而搂住他脖颈。他起先还是笑?意淡淡,后来目光灼灼落在?她微醺的脸上?,轻轻一笑?:“阿姐就这点出息,醉不?倒人的酒也吃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