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姀听不进张伍说的这些话,提到魏氏时,才忽然问道:“魏攸呢?魏攸在?哪儿啊?”
此言一出,马绫玉和?窦平宴的目光皆望过来?。
窦平宴眸光有?些晦涩,脸正?微凝,却听马绫玉叹道:“昨晚魏郎没等到花轿,便找上门来?。你那个混账爹只说你被二爷带走,至于带去哪儿,死活不肯说,嘴硬的很。魏郎在?你闺房坐了一夜,生生灌了好几坛的酒,我怎么劝都不听,也不知这时候走了没”
“我去看看!”
窦姀立马折路往闺房走。
窦平宴见状,神色一动,正?要跟上,忽然被张伍拉住衣袖。张伍只摇头,凑近耳畔低声提醒:“别去,姀姐儿的性情什么样?二爷最?该清楚,不能抓的那么紧,再紧就真的救不回来?。”
窦平宴闻言,眸光落下,最?后站住脚跟,轻轻点了头。
瞧他能听进去,张伍欣慰。
回头又看向马绫玉,猝不及防被瞪了眼,悻悻无话
窦姀一路赶着走向闺房,一推开屋门,被熏天的酒气刺了下。
认识魏攸这么久,相伴的这些时日以来?,她见过他偶尔小酌,偶尔豪放大饮,却没见他喝得这样?醉过,可见他是如何伤神。
她不敢见他,也不知见到他该说什么。
房门推开,她艰难迈过门槛。
窦姀双脚发虚,一步一步走得谨慎又虚浮。终于走到里间,看见一个人?正?倚靠她的床栏,坐地上,双目微阖,一腿支起,一腿平放。
他的右手边还?有?数只空酒坛子,木塞头飞了满地,每只酒坛都有?人?头一样?大。就连他身上穿的衣裳,还?是昨日大红的新郎服,幞头帽也被丢到一边。
窦姀走至他的身前,脚步一停,默默注视。
脑海里想过太多纷杂的事,有?两人?的过往,这一路他们一起从江陵走来?,在?扬州落家,她成功找到姨娘,他也进了府衙做事本该前路坦荡,可天不尽人?意,大梦浮华空欢喜。她的唇哆嗦,良久之后才轻轻唤出声:“魏攸。”
静谧的闺房,本不大的声音却格外突出。
魏攸猝而睁开眼,双目布着血丝。一开口,嗓却沙哑:“你来?了。我可是在?做梦?”
她深深屏息,只重复他的话:“我来?了。”
床幔轻纱,光影斑驳地落在?地衣上。魏攸抬手遮眼,眯眼看向近窗外的朝阳,光芒蓬勃明媚,一切都像从新开始,新的一日。
他忽而低下眼,仓促的一笑:“原来?不是在?做梦,是我睡醒了。”
二人?皆默。
她来?之前,特地去庖房煎了碗姜汤。见魏攸扶着床栏慢慢站起,她伸手一掺,也便将姜汤递过来?。
魏攸淡笑道谢,端起就喝。
喝到一半时,窦姀揣摩完话,忽然低声说道:“昨日我无意逃婚其实我是”
“我知道。”
他喝尽放下碗,一碗热汤下去,胃里也顿时舒展了不少。魏攸望向她,只说:“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么多,我知道,是你爹帮了他,你姨娘昨夜便把人?狠狠边推边骂过,我都听见了。”
他都听见了,他那时是不是也恼恨着?
窦姀默了会儿,垂眸,轻声道:“你难受,便吃了一夜的酒。那现在?心绪如何,是难过,和?恨意滔天吗?”
说完,眼前身影落下,光线稍稍一暗。
微醺的酒气和?热意覆上。
魏攸看过来?:“云姀,你知道的,我没理由?不恨。”
她身微抖,点点头,却不敢抬起自己的脸。
没一会儿,魏攸凉凉一笑:“就像很想杀了他,但一想到他是你弟弟,就觉得这个手不能下。何况,我也从未谋害过旁人?的性命很难做到。真是哀我之不幸,却无能一争啊。”他喟然长叹。
偏静的屋里,晨光虽好,倾斜而照。
有?万种悬浮的灰,每一种,都像她心土崩而散开的。
“是我对不住你,倘若我当初多留心,或许与你商量再远走他乡一回,就不会让你空欢喜一场了。”
窦姀低喃,黯然无神之际,白净的额头忽然传来?抚摸,是一双宽大的手掌。只听那声音温和?,如拂绿的春风:“罢了,你不必因此太难过,我这人?向来?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