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父，后来呢？”秦夭夭也起了兴致。“打趣捧哏成了侮辱人格，屎尿屁成了糟践耳朵，那就改呗，可惜了，人家那是直奔着断根去的，全盘否了，要去学那小品……”说到气愤处，张在歧狠狠拍了拍桌子，“都学小品……都学小品！那还能叫相声吗？！想当初我为了学人家吃饭的手艺，下跪拜师，脏活苦活累活哪样没干过？就这，还是有不少人藏上这么最后一手，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现在呢？国家把这么一群人都请到了一起，不趁机多学，反倒都打成了破烂货，连师徒关系都说是封建古董！真是世风日下！”秦夭夭乖乖站起身，走到师父身后，默默替他顺气。张在歧抬手止住了她：“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告诉你，相声现在的真正情况，反正也不可能更糟了，我好好教，你好好学，学多少，再往下传多少，也不枉我这么多年学到的一身本事。”重重一点头，秦夭夭郑重对面前的老人做出了个影响一生的承诺：“我一定好好学，把相声发扬光大。”听她这么郑重其事，张在歧反倒笑了，用折扇给了她一下：“还没学会走，都想飞了？不过，也是时候了，你基础打的不错，从今儿个起，我也该教你怎么使活了，再跟早市时候那个熊样，以后出门，可别说是我教的，丢不起那人。”相声学徒最重基础，秦夭夭投到师父门下起算，这么久了，学的多是太平歌词和贯口，别说使活了，就连完整的相声老段子都说不上来，顶多说的上来贯口前后衔接的那么一小段，这也是今天早市上，相声“瘟”了的原因所在，但好在她是个小女孩，观众们捧了，不然她落下个心理阴影，估计以后上台都是问题。“但基本功也不能放松，知道吗？”秦夭夭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一抱拳，郑重应喏。九十年代相声学徒5相声一途，想学容易，想学好，却是难上加难。老话说：“学艺容易，养艺难。”讲的就是这个理，没个几十年的水磨功夫，顶多糊弄糊弄外行，所以秦夭夭每日勤耕不辍，不敢有一点松懈。大概也是怕有上次的事发生，师父也不打算再领她一同出去撂地，而是找了个在家赋闲的老伙计当捧哏，一逗一捧，虽说收入得等人家一半，但收入这些日子还算可以。之前她还没出师就表演，砸了师父的招牌，她痛定思痛，对自己下了狠心，师父教她，她会默默记住，然后背后好好练习――她是女孩，嗓子又好，唱是学的最快的，太平歌词，戏曲小调，有些，带上了几分她自己的韵味，连她师父听了，也不能说个“差”字。但艺人的肚，杂货铺，这些说得再多，那也是文戏，到了武戏，秦夭夭就有点束手束脚了起来。相声有句话叫“文怕文章会，武怕大保镖”，过去的相声艺人甚至会真拜个武师为师，学怎么出动作，台下十年功，才有了台上一分钟的精彩演绎。冲这，也能看出自家师父张在歧是个真心喜欢相声这门活计的，毕竟他不是什么都学过但不精通的半吊子，而是实打实的有真功夫在手。这时候，就显出她是个女孩的不便之处，她的体力，还是差了些。师父到底是老了，心里软和，只用扇子在她做错的动作片敲了敲，说的却是不多，好在秦夭夭对自己下得了狠心，一遍不行，就百遍，看着娇娇弱弱，若是掀开裤腿，她的腿上，都是磕碰出的伤口和因锻炼粗了不止一圈的大腿。这日，难得师父没出门，反倒是冲她招招手：“总闭门造车可不行，今儿个有个剧团的老友邀请我去剧团看看，还点名了要带你一起。”“我？”秦夭夭有点奇怪。张在歧嗤笑了一声：“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你学艺期间演砸了，丢的人，跌的份，都算在我头上，这不，从哪听着信了，来秀优越感了。”“可是……那不是……”张在歧哼了一声：“学相声的，但凡多一个朋友，就能斗地主了。”虽然不合时宜，秦夭夭还是被自家师父逗笑了，合着除了捧哏，就没朋友了？“所以带你去现现眼。”说是剧团，其实是个不小的剧场，九十年代，剧团正是抬头的时候，不过名字都用“文化站”之类的，跟现在相声剧场不同，很是洋气。毕竟剧团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特别是改革后，合并剧团，一部分人被分配到非表演部门，一部分人更是直接失了业，成了无业游民。于是，小剧场应运而生，不过演什么的都有，也算是百花齐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