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轰然大笑，各种鼓掌拍桌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口哨声，叫好声，这场莫名发展成了《武训徒》的《卖五器》让他们简直大开眼界。张在歧缓缓落了座，脸上也带了笑――不论怎么说，没砸了场子，就算他教徒有方。范在野面露歆羡：“你收了个好徒弟啊。”随即，看到仄仄下台的潘亮和一同走过来的秦夭夭，接过她手里还拽着的手绢就抽了过去：“在台上走神，还嘴里拌蒜！今晚，就这段贯口，给我练他个一百遍！”早在后台候场的艺人走了上去，台上复又热闹了起来，不是没有那些个起哄让“再来一个”的，但不论是老的还是小的，此刻都心有余悸，权当耳旁风。“不管怎么说，这次，我欠你个人情……”教训完徒弟，范在野这才有心思跟张在歧说话，却没成想，被他接过了话头：“咱师兄弟，曾说这个，我徒弟跟你学这么一手，别藏着掖着就是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包在我身上。”若说张在歧擅长的是相声，范在野会的就杂了许多，但最擅长的，还是评书。相声和评书，按照传统的说法，是两码事，中间还生出了不少斗争，但随着发展，不少小剧场为了招徕顾客，往往会在最后一个节目里说上这么一段，这么一来，观众们为了下文，自然愿意再来。范在野就是其中一位。而且，他还是过了正路，拜了师父的，用行话说，“扣了瓢”的，很多传统艺术都排外，你干这一行，需要有师父，入谱，不然，就是抢别人饭碗，同行是不会允许的。这，是规矩。九十年代相声学徒11就这样，秦夭夭由于学艺，留在了小剧场里，师父独自一人回了小院。不知是师父安排的，还是观众捧她，不时有人乐意让她上台说上这么一段。几次三番，师叔范在野也动了心思，偶尔甚至愿意在门口的木板上画上她的名字了。这至少说明在师叔心里，她能撑起一个节目。可惜，好景不长。这个时候的小剧场，竞争激烈的让人难以想象。盘外招比比皆是。秦夭夭的上台，给了不少人话柄――正是打击雇佣童工的风口浪尖，一收到举报，对方立刻做出了反馈，相关人员立刻赶到了小剧场。好在范在野当时开剧场的时候打点的好，提前收到了消息，连忙涂去了秦夭夭的名字，不然剧场能不能开下去都得另说。看这群大张旗鼓搜罗的巡查人员，秦夭夭躲在道具间，垂眉搭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还有潘亮和不少未成年的学徒。道具间很是破旧，因此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就噤若寒蝉的孩子们更是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点。听着一向威严的范在野对人点头哈腰，原本透着稚气的潘亮似乎猛然长大了不少，脸上露出了几分隐忍和坚毅。他默默走到了门边，秦夭夭注意到，他的手都攥成了拳头。不知道赔了多少小心，范在野才出现在了道具间的门口，招手示意他们都出来。“师父。”“师叔。”两个人同时上前一步，叫了一声。潘亮靠近门一些，范在野伸手接了他一下，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一向乐天的孩子难得露出了难过的情绪，让他也多了些愁绪：“别担心，没事。”说着，他却叹了口气，转脸看向秦夭夭：“可惜，以后大概不能再……”“我知道，谢谢师叔。”张在歧不知道在哪听到了消息，赶了回来，正好推门而入。看到值得依靠的长辈，饶是感觉自己经了不少事，已经坚强了不少，秦夭夭还是忍不住泪凝于睫：“……师父。”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无力，秦夭夭第一次扑在师父怀里，哭的跟个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秦夭夭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一副故作老成的老干部模样，现在，鼻涕眼泪都哭了出来，虽然毫无形象，反倒让张在歧笑了出来：“别怕，还有师父在。”摸着她的发顶，张在歧笑容灿烂：“我还要看着你发扬光大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呢，但是，在你长大之前，至少要相信师父一点？”重重点了点头，秦夭夭偷偷用师父的衣服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到这片湿渍，还是表现出了几分羞赧。“好了，至少今天，他们不会再来了，所以，登最后一次场，跟一直喜欢你的观众道个别。”张在歧推了推她，示意她跟潘亮一起出去。同时，跟范在野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