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在府里待了半天,察觉人少得可怜,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场景消失不见,只有一名侍卫寸步不离,习惯了喧闹,猛然静寂下来,多少有些不适应。问过张燕云才知道,巫马乐,崔九,上官果果,这些主将副将们赐了宅院,各自回家休养,十八骑四万余人,安顿在了般若寺和禁军大营,还有一部分派到运河值守,整座国公府空荡荡的,鸟鸣都清晰可闻。一阵咕咕乱叫声响起,张燕云拍着肚子说道:“奶奶的,新搬来两天,厨子都没找到呢,走,出门寻点吃的。”李桃歌问道:“那八名舞姬呢?她们不会只跳舞吧?”张燕云斜了他一眼,说道:“她们是郭熙的耳目,是八把悬在喉咙的利剑,带在身边,不知哪天就被抹了脖子。没出安西都护府,我就派人把她们送回去了,你天天跟在我身边,不知道哇?”李桃歌憨笑道:“没注意,我以为你把她们藏起来了。”张燕云鄙夷道:“就这还当侍卫呢,耳聋眼瞎,本帅嗝屁了,你只会在那傻乐。”李桃歌辩解道:“那倒不至于,云帅对我有恩,死了之后,我得烧纸上香,逢年过节摆好瓜果点心香烛,别在下面饿着。”突如其来的一脚,正中他屁股蛋,“乌鸦嘴!老子福大命大,比王八都能活!敢咒我,滚你奶奶的!”张燕云害怕有百姓认出来,不便在大街闲游,两人干脆换成了常服,褪去甲胄朝服的燕云十八骑主帅,其实是名挺普通的年轻人,长相普通,身型普通,除了有股难言的贵气,几乎和老百姓无异。倒是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模样出彩,穿了件粗布长袍也难掩姿容,没走几步,引来女子驻足观望,对他指指点点,当年李白垚以俊美名动皇城,如今十六岁的少年,隐隐有子承父业取而代之的形势。沦落为路人乙的张燕云很是不忿,觉得皇城女子的品味不过如此,放着英俊挺拔的赵国公不看,偏偏对一名侍卫感兴趣,差劲,太差劲。两人来到一家生意火爆的面馆,还没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肉香,张燕云食指大动,进去要了一碗牛肉面和羊肉面,李桃歌本以为一人一碗,等到面上来,才知道那是云帅自己吃的,只好再去排队等待。以风卷残云之势干了碗面,顶住了饥饿,张燕云打量着四周,感慨道:“不愧是皇城,老百姓都有肉吃,不像是边疆,年年都有冻死饿死的惨状,回头给你爹说说,大宁不止有皇城,外面受苦受难的老百姓,至少亿万之众。”流放西疆途中,李桃歌见了不少世面,可流民和饥民极少遇到,想必苦寒之地,要饭也不会去那里要,两江和东庭富庶之地,偷庄稼杆吃都不至于饿死。李桃歌低声道:“张大哥,咱大宁哪里最穷?”出门时张燕云叮嘱过,在外称呼张大哥,不许喊云帅,否则引来大姑娘小媳妇围观,围追堵截成何体统,堂堂赵国公,需要体面,可走出五里地,也没人认出他是新晋一品天将军。张燕云叹了一口气,“哪都有穷人,今年最苦最惨的,当属北庭吧,白河上游爆发洪水,冲了庄稼,周国铁骑来犯,无法在河中捕捞,只好带着家人南逃。我率十八骑奔赴北线时,遇到了组队南下的流民,至少有十万之众,一个个皮包骨头,饿的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八个字能够概括,饿殍千里,易子而食。”李桃歌心中一凉。八个字如穿心剑,使得少年遍体生寒。张燕云沉声道:“我本想把军粮分给流民,给他们讨一条活路,可饥民实在太多,即便是发完粮草,他们也走不到保宁都护府。巫马乐说治标先治本,要把贪狼军打过英雄山,打过白河,百姓有了家田,才能彻底解决根源。我琢磨挺有道理,于是马不停蹄奔赴前线,将士们目睹流民惨烈,心中憋着一股火,恨不得把周国小崽子生吞活剥。”“那一仗,十八骑赤膊死战,硬撼贪狼军八百里。”李桃歌听的热血澎湃,又没有烈酒相庆,只好给云帅碗里倒了些醋,以示敬佩之情。一壶芙蓉酒放在桌上。一名年轻男子笑道:“北线大捷,当痛饮一番。”张燕云看了他一眼,然后甩开腮帮子吃面,爱搭不理。年轻男子长相不俗,有股十年寒窗养成的书卷气,衣袍镶有补丁但整洁干净,他拱手笑道:“芙蓉为礼,国公可否赐座一谈?”张燕云满嘴油腻道:“本帅缺你一壶酒?”年轻男子含笑道:“国公缺的是酿酒之人。”张燕云突然来了兴趣,瞄了眼对面长凳,“坐。”年轻男子对李桃歌颔首道:“见过李公子。”李桃歌瞅他眼生,听口音又不像是永宁城的人,纳闷道:“敢问您是?”年轻男子柔和一笑,“在下永州许元孝。”张燕云哦了一声,用筷子剔着牙缝肉丝,不以为意道:“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百年难遇的神童吧,诗词文章样样精通,一手小楷媲美上古大家,有人称你是第二个杜斯通,以后大宁庙堂的中流砥柱。”许元孝谦逊笑道:“云帅谬赞了,将我媲美杜相,是因为同样是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其它的绝无相似之处,元孝才学不如杜相十之一二,实在羞愧难当。”张燕云挑眉道:“找我有事?”许元孝正色道:“国公纵横天地,扶摇直上九霄,元孝五体投地,得知十八骑凯旋而归,不惜徒步千里,只为敬国公一杯酒。”张燕云意味深长笑道:“我回永宁城不过十日,消息传到永州,最快也要三日,这千里之遥,你徒步七天就走到了?”许元孝平静道:“在下虽然是读书人,可平日里:()我自九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