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使的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太子爷连当今圣上都没敢告诉,还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将画舫送回,端看俞相计不计较此事。往日就与太子不对付的权贵子弟皆等着看这个笑话,不过,到底事关皇太子的脸面,他们也不好多加妄议。馥橙却不知道此事。他住在奢靡华贵的画舫里,身子却不大中用,天一冷,一到夜里,喉间就痒得受不住,总是睡不安稳。这日不过是多吃了块桂花酥,夜里就一直翻来覆去地咳嗽,血气直往喉头冲,难受得很。许是他今夜咳得比往日厉害,不过一刻钟,睡在外间的春喜就匆匆忙忙地端着一碗银耳雪梨羹走了进来。馥橙侧卧在黄花梨木榻上,背对着外间,听到脚步声,他懒懒睁开了眼,却只抱着被子,一动不动。春喜习惯了他的冷淡,很快便轻手轻脚放下盘子,凑近过来。“公子,起来喝点汤吧,再咳下去,明儿个喉头又肿得疼了。”话虽这么说,手也伸了过来,却也只是停在馥橙上方,并不敢强行来扶他。馥橙很怕冷,不太想起来,可喉咙特别痒……眼睛睁了又合,到底是慢吞吞翻了个身,单手撑着床榻,就要起身。春喜忙不迭地往他背后塞了个云锦靠枕,让他坐稳,又小心地将丢开的锦被拉回来盖好。随即,一碗热腾腾的雪梨羹被端了过来,放到他面前。馥橙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依旧抱着被子,瘦骨伶仃的十指搭在深色的锦被上,被烛火一照,便根根柔腻纤长,恍如软玉,极为惹眼。春喜控制不住瞧了一下,就仿佛被烫到一般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更不敢细瞧榻上未及弱冠的少年……仅仅俯身垂首,将盘子又凑近了一些……她心悦公子,不是不渴望的,只是……那日初见,自己看公子看得失神打翻了盘子,若不是公子发了急病,秋枫又被杖刑责罚,正好将这事混了过去,恐怕她早就被太子挖了眼睛了。碗中的汤泛着蒸腾热意,熏到下巴。馥橙这才回过神来,垂眸扫了一眼,想了想,不太情愿地抬手,捏起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喝起来。他其实是挺想让丫鬟或者小厮喂他的,毕竟咸鱼惯了,无奈这身子得了怪病,没法跟人近距离接触。那日醒来时,有个叫秋枫的丫鬟见他虚弱起不了床,便想喂他喝药。谁知手才刚刚摸到他的肩头,他就蓦然发了病,整个人吐得撕心裂肺,直接厥过去了。太子见了当即大怒,命人将那丫鬟拖出去硬生生打折了手,之后就再没人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春喜能苟活到今天,全靠跟他保持距离。之后陈太医来了,瞧了几次,也只含含糊糊说是心病,开了个方子就过了。太子本是勃然大怒要给太医治罪,谁知一听是心病,也开始装聋作哑,让他好好休息。馥橙懒得理会这个热衷pua的渣男,本想让人把那个无辜受累的丫鬟救回来,结果这狗太子当天就将秋枫遣回了宫,不让他再见人。之后没两日,春喜才偷偷带回来消息说,秋枫的伤没大碍,还成了太子侍妾,封为秋良娣,如今得意得很。馥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怔了好一会儿,也没理解这是如何发生的。春喜便暗示他:“太子喜欢像您这般性情温柔的人,秋枫本就是皇后娘娘送给太子的。”要知道,秋枫柔情似水的模样,有那么一点像重病之前的馥橙,如今被打了,病怏怏的就更有那么几分味道了。太子有所顾忌不敢碰馥橙,便有的是替代品自荐枕席。馥橙当时听完,琢磨一会儿弄懂了,感觉有些倒胃口,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躺下睡了。此刻,润滑的银耳雪梨汤滑下肚,喉咙舒服了点,馥橙微微眯起眼,松了口气,才又喝了几口。这雪梨羹色泽清亮,喝着却隐隐有股药味……说是加了补身子的药,可真正的药引是什么,谁又知道呢?不过馥橙并不多么关心这事,他只是不喜欢这味道,也不爱喝罢了。勉勉强强解了渴,馥橙就将勺子丢到盘子里,收回手,蔫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果茶。”他嘴巴里有苦味,想喝果茶。春喜听了有些犹豫,小声劝:“公子,您的身子……陈太医说除了羹汤清水之外,其余的都不能喝。”再不好生养着,恐于寿数有碍。最后这句是她今日偷听到陈太医的徒弟说的,也不知道太子爷知不知晓。春喜想起这个就忧愁,又劝:“公子再喝点汤吧,太子爷肯定也忧心您的病。何况……何况,您也知道,您如今一病,那些个贱人便急着爬太子爷的床,巴不得您有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