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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橙慢悠悠说完,便睨了一眼俞寒洲,满眼都是「我看你怎么装」的暗示。俞寒洲忍不住咳了一声,笑道:“本相这不是,为了不说得那么啰嗦,免得橙橙听困了。”“我才不信。”馥橙认真起来都很执着,又道,“还有你们离开村子那里,也太简单了。真实情况明明是这样……”“后来外头战火四起,瘟疫盛行,许多染病的人一路逃难过来进了小山村。没多久,小山村也跟着闹起瘟疫和饥荒。男孩偷偷看过的书很多,懂得也多,便劝说村民将患病的人隔离,又孤身进了后山,找到了医治瘟疫的草药,解了村民燃眉之急。虽说并不能根治,可村中情况到底好转了许多。奈何战火纷飞,没等他们彻底解决瘟疫,村子便被外賊占领了。贼寇屠村前一日,男孩急中生智,带着邻里几乎全部村民藏身在了放米酒的地窖里,之后又趁着入夜专门走了山路,从后山逃亡,拼死逃过了追捕,才堪堪带着村民活了下来,艰难北上。北上京城路途遥远,又身无分文,男孩活得很是艰难。在熬过了整整一个夏秋,步入严冬之后,他终于也染了不治之症。为了不拖累村民,他选择在沿途一个难民营中留了下来。寒冬腊月,难民营条件艰辛,男孩分到了一处简陋的窝棚,被抬到里面躺着……”将曾经看到的故事完整地背诵出来,馥橙本该得意于自己恢复得很好的记忆能力,可不知为何,念着念着,他眼眶居然红了。当初看那盏灯,不过是看个新鲜,觉得有趣,才记得这么清楚。可如今,将这一切代入到俞寒洲身上,馥橙忽然觉得,他不喜欢这个故事。俞寒洲似乎也有些惊讶于他记得这么清楚,一时怔了怔,随即见他要哭了,又立刻回过神,慌乱地将人搂了过来。“好了好了,咱们橙橙真聪明,记得清清楚楚的,不难过好不好?本相提起这件事,可不是为了让你哭鼻子的。”馥橙被男人一口一口轻轻亲着湿润的眼角,没好气地锤了对方一下,道:“我又不是不会心疼。”“好好好,我知道橙橙心疼我。但让你哭就是我的不对了。”俞寒洲抱着他哄。“告诉你这个人是我,只是想说另外一件事。”“什么事?”馥橙问。俞寒洲顿了顿,幽深的目光描摹着少年的眉眼。记忆中的一幕幕又清晰地呈现出来。“绝望之下,许是上苍也不忍心看着他早早夭折,就在这个时候,男孩遇到了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在他带着的行李之中,有一样是娘亲临终前亲手给他做的一张小小的薄被,那小被子经过多年缝缝补补,已经没有最初崭新的模样,也不再合身。但因为他很爱干净,小被子始终整洁温暖,是他对于亲情唯一的期盼和幻想。男孩身体动弹不得,艰难熬了十多日,几乎就要就此死去的时候,始终裹着他的那张粉色小被子,不知为何,忽然发起了热来。第二日,男孩抿着唇,沉默地抱着那张小被子,居然已经能下地行走了。之后每当夜深人静,他将那张小被子抱在怀里,就能感受到不同于寻常的热度,偶尔抱得紧了,小被子还会跟小童一般哼哼唧唧,着实可爱。那大约是他一生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神迹,是孤苦十来年生命对他仅有的馈赠。”“所以,你还记不记得我,小被子?”俞寒洲笑了笑,抬手轻轻抚过馥橙的眉眼。馥橙此时却已经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当小被子妖的时候,一直带着他保护他的小孩,确实也是个难民。小孩刻苦努力,哪怕饥不裹腹,也没有放弃苦读,唯一的心愿便是考科举,治乱世。可惜就是太过出众,考了几次都被人顶替了名次,告官也无人做主。最后一次见面的记忆,馥橙已经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那孩子被人压着跪在雪地里拳打脚踢,往日笔挺的脊背被强硬折下,却依旧奋力挣扎着。而在那孩子的不远处,是一名磕破了头的老叟和他的小孙女,两人倒在雪地里,眼睛依旧睁着,身边的烧饼摊不知为何空无一物,几乎被茫茫大雪淹没。天寒地冻,他们是被活活冻死的。那孩子当时见了他,还哑声笑了。馥橙只记得他将自己越抱越紧,覆在他耳边,声音很嘶哑地对他说:“我从未曾看清世道。”“寒窗苦读,科举入世,天下太平时尚可,如今,只有恶人,方能吃得了恶人,方能给他人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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