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是大人们的低斥。“不许乱说话,弟弟只是安静,哪像你跟个皮球一样,逮着个大人就要骑马,惯的你!”……那时候的很多事情,馥橙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有时候特意去想,都很难回忆起来。可这一件事,似乎比较特别,以至于馥橙原本毫无记忆,但俞寒洲一抱着他、将他按在腹部上跨坐着,他就突然把那一整天的事情想起来了。纱帐低垂,暗香缭绕,窗外是秋日暖阳,映得屋内也亮堂了许多,是极好的天气,很容易令人放松下来。馥橙被按在男人胯上,整个人软绵绵地被掐住了腰。俞寒洲似乎怕他摔倒,大手牢牢贴着他的后腰托着,将他往怀里揽。馥橙被搂得倒向男人怀里,手却依旧维持着适才害羞的姿势,背在身后。如此一来,少年白嫩的额头便磕上了俞寒洲坚硬的肩骨。俞寒洲见状忙搂着人坐直,伸手小心地去摸馥橙的额头,急声问:“撞疼了?晕不晕?”馥橙被轻轻揉着额,闻声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抿唇小小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实在太过无辜可怜,显然连自己疼不疼都没反应过来。俞寒洲一时拧紧了眉,捧着少年的脸颊安慰地抚了抚,随后似是觉得不够,又怜惜地垂首轻吻少年有些泛红的眉心,低声哄他:“乖,不疼不疼,是本相没护好你……”馥橙连着被亲了好几口,又被揉得额头发热,这才缓缓醒过神来。他懵懵地瞅向俞寒洲,想了想,小声道:“我没事,不疼,刚刚只是在想事情。”“想什么事?”俞寒洲眸光微闪。明明前一刻怀中人还被逗弄得满脸通红,羞得直把手往后藏,转瞬间却又好似出了神,整个人看着怔怔的,失了魂一般。俞寒洲最见不得的,便是馥橙这般神色茫然的模样。仿佛初见那一日,少年自觉无人可依也无处可去,一颦一笑皆是脆弱和单薄。这样的馥橙总给人一种抓不住的空茫感,轻得落不到实处。俞寒洲眸色暗沉,只好好地将人搂了,凑近了哄馥橙说话。“是想什么这般出神?告诉本相,或可排解一二。”馥橙被搂得紧,下意识伸手按在俞寒洲的胸膛上,老实道:“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有一次去亲戚家里,别的孩子很活泼,就是很讨人喜欢的性格,可是我小时候不爱说话,也呆呆的,不理人,就不讨喜。”馥橙有些腼腆地挠了挠雪色白腻的脸颊,嘟囔道:“我生了病,爸爸妈妈和其他人就要考虑我的感受,小心翼翼对待我。可是我知道,正常的孩子才更讨人喜欢,才能带给长辈慰藉和快乐。”“我这样的,是长辈的负担,忧愁。”“爸爸说我聪明,可能我也是他的骄傲,在某些方面,比如学术。可作为一个儿子,我让他失望。”“我能看出来,他们很希望我也那么健康活泼。”馥橙慢腾腾地说完,又低头,隔着衣物,轻轻戳了戳俞寒洲的腹肌。“小时候见过别的孩子坐在大人的肚子和肩膀上,我那时候生病了,也不懂,后来长大了,懂了,才觉得有点羡慕。”其实算起来也不是多隐秘的事,馥橙想起来了,就说了,也不曾指望从中得到什么。每个人都有无法释怀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自己梦中也念叨过这件事,自然也懵懵地觉得,那对长大的自己无关紧要。可俞寒洲昨夜才听了他的梦话。不过寥寥几句,男人略微一串联,也清楚发生了什么。馥橙说完便抬头去看俞寒洲,触目所及的却是靠近的胸膛。俞寒洲沉默地将他按到怀里,仿佛要将他完全裹住,珍爱地、密密实实地藏到灼热的胸腔里,不让他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馥橙本来还不觉得什么,被这么安慰地一抱,嘴角和眉眼便缓缓耷拉了下去,透出从未有过的稚气和委屈来,默默将脸埋到男人的心口。就像摔倒在地的小孩子,如果大人没有出声哄,或许他就不当回事,自己拍拍灰站起来,可一旦有人呵护有人嘘寒问暖,那眼泪就彻底绷不住了。他小小声地跟俞寒洲撒娇。“我也不觉得我有多不好,我多老实听话对不对。”“可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仿佛从确诊孤独症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了异类。“爸爸没有说我不好,可我要是和别的孩子一样,他一定很高兴。”尤其馥橙的父亲是那样对他寄予厚望,望子成龙。如果不是那一身病和不愿接触外界的性子,馥橙第一世的成就将远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