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也没牵的那么紧,就是手指松松垮垮地勾着,要松不松要握不握的,陆断的指腹还在喻白的手指关节处轻轻摩挲。
林菁拍拍喻白的手一停,过一秒钟后又恢复正常的频率,目光重新挪回到喻白脸上,神思忧虑。
奇怪的是,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和陆断暗中牵手,她却并没有感到愤怒。
林菁的心里只有无奈。
有一种事实如大山一般摆在她眼前,而她不管怎么装聋作哑都不能当做山不存在,从而不得不面对的无奈。
喻白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嘴唇自然嘟起一点弧度,模样看起来很乖。
他一睡,剩下三人在病房的氛围就瞬间变得尴尬而凝重。
陆断看林菁叹了几次气,而且欲言又止好几次,便主动起身询问:“林姨,我们可以出去聊聊吗?”
林菁有些意外地看向陆断,然后点头。
喻明生满脸防备,“我也要去,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你看着儿子。”
林菁一句话把喻明生钉在了病房里。
陆断跟在林菁身后出去,他们没在门口说,而是走到了消防通道那边。
陆断开门见山,“林姨,你…是不是同意我和白白在一起了?”
林菁惊讶于陆断这个晚辈的直白。
她一想到陆断和喻白本质发生改变的关系,心绪就十分复杂。
“我和你叔叔其实在国外见过不少同性恋人,看着他们的时候也觉得很好、”
林菁话音一顿,抬眼看着陆断,眼里流露出悲伤,“可白白是我儿子,他不一样。”
她怀孕早产,在医院顺产生不下来,只能侧切。没有麻药,生生切开皮肉再缝合,林菁忍了多么巨大的疼痛才把喻白生下来。
然后她开始产后抑郁,焦虑失眠,头发变黄,漏尿,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她开始易躁易怒,身材走形,肚皮上的纹路连她自己看了都会觉得丑陋瘆人。
那一年林菁二十三岁,她在自己的身心都还需要被照顾的年纪,生下了喻白,从而觉得自己没能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妈妈。
她没有信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幸运的是,喻白生来乖巧,在婴儿床里不哭也不闹,给他一个空奶瓶就能玩半天,奶声奶气咿咿呀呀的,然后自己能把自己哄睡着。
在一个又一个日夜长河里,林菁逐渐被这个小天使和丈夫的体贴治愈。
她爱喻白,尽管从幼儿园开始就有老师说和同学们说她儿子反应迟钝,人呆呆的。
林菁从来不恼,反而欣喜。
因为她觉得就和名字里的“白”一样,如果她的儿子能像白纸一样单纯平凡地度过一生就最好了。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愿望。
“我只是希望白白开心幸福而已。”
林菁擦了下湿润眼角,不想在小辈面前落泪,掩住泛红的鼻尖,“可是陆断,同性恋是不被法律允许的。”
“那么多人都很排斥同性恋,喻白和你在一起,很容易被人指指点点。”
林菁摇头,“我不想让白白过那样的生活。”
“我保证,”陆断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喻白。”
“而且林姨,我和喻白经常一起出去逛街,现在大家的接受度很高,根本没有人那样看我们。”
“那只是表面,人都要被道德束缚,不会真的当着你的面骂你,只会背后议论,戳脊梁骨。”
这样的人林菁见得多了。
她闭眼,吸了口气,突然反问陆断,“而且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喻白吗?”
“就算现在你喜欢男人,以后呢?你有承担责任的信心吗?”
男人对女人的爱尚且都不能得到长久保证,何况两个男人。
“以后日子久了,你们之间的阻力会越来越多,比男女之间多得多,比想象中多,人心会疲惫,那时候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