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以后你家瞧病一概免诊金,药材只收本钱。”他两眼放光,支开伙计,亲自照方抓药。医馆里的小伙计都惊讶地看着平时呆板的老大夫,手舞足蹈亲送凤药至门外。男人昏睡半日,一直高热,凤药每半个时辰,托起他脑袋喂一次水。晚间再来,他已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只瞧见凤药托着腮在昏暗的油灯下瞧着他,“你请来了姓薛的。”“喝药吧。”凤药端过黑色难闻的药汁,按时间熬好,浓稠得很。“我也没贪你的金坨子,还白刨一个大坑,你昏迷时还把青连大夫踹到了地上。”“那厮,踹他便踹了。”男人端起碗一口干了,直皱眉头,“这厮整我,故意给我加苦药。”凤药也看出他俩好像不对付,她伸出手,掌心放着一粒饴糖。那人不客气抓起糖塞入口中,终于舒展了眉头。他怕脏了床,将伤腿伸至床外。凤药看时辰到了,便查看伤处,伤口上只搭着一片薄纱布,布片湿透了,凤药细看,只觉得上面还沾着几缕黑色。她将纱布扔一边,需沸汤滚一滚晒了才可使用。取了清洗的药汁,她抬头看看男人,“喂,我给你洗伤,你别踹我。”男人不好意思,“我那是晕着的,若不晕,怎么疼我也不动。”凤药将药倒在伤口上,男人果然不动,只是抓紧了衣襟,想必很疼的。重新洒了药粉,将一片干净布片放在伤口上,算是操作完了。男人肚腹一阵鸣响,“饿。”他说,眼睛看着凤药。又开始摆出无赖的样子。“不必炒菜,弄碗汤,四五个烧饼。”风卷残云般吃喝完了,男人舒服地长出口气,抱臂靠坐在床上,像在思虑事情。“唉,你不是说姓金吗?名字是什么。”男人一怔,脸又垮了,凤药心里暗骂一句,喜怒无常。“我没大名,小字玉郎,金玉郎。”他面无表情,生着闷气似的。凤药起身要走,金玉郎唤住她,“你名字也该告诉我吧,真名。”“凤药,秦凤药。”“好吧,阿药。”“玉郎。”凤药叫了一声,就觉得奇怪,这名字一喊出来,好像两人有多近乎似的,她又改口,“金先生。”“不必这么客气,喊大哥即可。”凤药看着金玉郎,心底直叹薛神医不是白叫的。经他一治,这人明明垂死,这会子,拖着一条快烂穿的腿,像个没事人一般。金玉郎抱臂靠在床上,气定神闲,从容悠然,身带一种少见的气度:只要他在,一切尽在掌握。“凤药。”金玉郎思虑一下喊她,“你有银子吗?”凤药脱口而出,“你要借钱啊。”他一笑,“你有多少?我看过你的生意,替你算过,一月下来也就存个几两的样子。”“这点钱,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他指指椅子,叫凤药坐下。凤药预感他要说正事,且是大事。“我瞧你为人,谨慎有之,机智也够用,有宗生意说与你听。”凤药正支起耳朵,金玉郎突然直起身子,侧着脑袋细听了听外面。回头对凤药摆手道,“你今夜去和你那小叔一起挤挤,不必过来,生意的事,明日再说。需准备些银两,本钱多少决定你此次赚钱多少。”他像换了副面孔,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意凝结于眼角眉梢,小小斗室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她忙挑帘离开。她与胭脂住东西厢房,房子相对,隔着院子。从胭脂窗子向对面张望,那边已经熄了烛火一片寂静,连人影痰咳都不闻。甚至没听到狗叫,凤药疑惑地盯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凤药房里,金玉郎盘着腿坐在床上,地上跪着两人黑衣人,像两道影子,贴在地面上。“大人,属下来迟,请大人责罚。”“免了,我走得急,没留下记号,若不是薛青连,我算着两天后才能找到我。”“要不是伤口紧急,我情愿多疼两天,不想欠那厮人情。”金玉郎皱眉,拉着嘴角。“现在需立即杀了这些人灭口吗,请大人示下。”“杀!”“是!”“杀你个头,杀!要脑子做什么用的。”“属下蠢钝。”“找我之前,都查清了吗?”“回大人,都清楚了,还有意外收获。”“此间三人皆为京中人犯,还有,那边有奸细。”“如何处置?请大人明示。”“那二人于路上斩杀。别的,先等等。”金玉郎脑中冒出凤药的模样,她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我需在此间养两日,等……”他看看自己盖在薄被下的伤腿,最少得包扎起来,穿上裤子才能离开。那伤口疼痛不止,像时刻在用烧红的烙铁烙他皮肉。他强咬牙才使自己看起来如常人无异,内衣早湿过一遍,他挥挥手,黑衣人无声无息退出房间。夜半时分,凤药正处于黑甜梦里,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她眼皮像粘在一处,费了半天劲,听到压低声的人叫和狗儿的怒吼。接着有刀剑之音,獒犬从威胁到狂吠到呜咽,彻底让凤药醒来,她推了推旁边的胭脂。胭脂累了一日,勉强睁了眼,迷糊着问,“怎么了?”院子里忽一亮,像是突然日出,映得窗纸都红了。两人没来及披衣,“砰”一声响,有人一脚踹开了门。一个男人得意洋洋翘起一边嘴角,嘻笑着,“两位,认得我吗?”胭脂凤药皆不作声,凤药一直料着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那张让她恶心不已的笑脸,是害她几宿不得安睡,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王二。:()秦凤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