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心平气和地望着他,她如此平静,可平静下却好似蕴藏着无限波澜,“当了这么多年掌教,整个蓬山都玩弄于股掌间,真也成了假,假也可以是真,这一手人心确实是玩明白了。”
“可是宁听澜这个掌教当得太久了。”她说,朝班师兄露出一个宛然又无情的神情,说不尽的讽刺,轻描淡写,“不是每个人都陪他玩这套的。”
“什么意思?”班师兄皱眉。
“证据摆在眼前,他可以按着不让敕令堂去查,因为没人愿意得罪他,按章程也确实陷入僵局;你们抓了曲不询,我也确实只能等着你们高抬贵手放人,因为他是掌教,他有权利让敕令堂抓人,我挑不出毛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如晚越说,反倒越平静,到最后居然微微笑了,“因为我守规矩、大家都守规矩,所以即使明知你们在玩弄规矩,也奈何不得你们。”
她说得这么明白,却心平气和地微笑,班师兄顿觉不妙,“你可别……”
可还没等他说完,地表轰然作响,无数藤蔓疯狂生长,骤然掀翻了地底,将这一屋的桌椅整个掀翻,破开屋顶,遮天蔽日。
而班师兄早在藤蔓疯长的那一瞬间便被扼住,猝不及防下,连气海也被封住,被藤蔓扣着,狠狠掼在地面上。
这一瞬整个七政厅都为之震颤,数不清的弟子惊恐地回过头,去看那遮天蔽日的藤蔓。
而沈如晚唇角浅淡的笑意不变,她就这么泰然自若地望着始料未及下被她一举擒拿的班师兄,平静神容下说不清的疯狂,“他不来见我,没关系,我先去渡厄峰把曲不询带出来,再搜蓬山,若他不愿乖乖接受调查,那我就让他来接受。”
这一刻她其实想了很多,包括曲不询先前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知道他一定另有打算,她也相信以他的能力和本事一定能兑现他的承诺。她相信他,无论是曲不询,还是长孙寒,有时胜过相信她自己。
可是她忽然就不愿意这么麻烦了。
“其他人犹豫,是因为他们有他们的不得已,他们有自己的利益,所以他们要妥协。”她说,“可我什么也没有,也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公义长存,如果这不能实现,那就让我来维护公义。我一直守规矩,我怕我在维护公义的时候迷失了自己,反倒成了我最厌恶的那种人。”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例外,所以她要约束自己,她觉得无从约束时便远离修仙界,从此退隐。
可如今,她的自我约束却成了旁人眼中拿捏她的弱点。
沈如晚说着,笑了笑,殊无笑意,“我一直守规矩,但我也可以不守。”
山冷不生云(五)
蓬山数不尽的巍巍青峰,群山绵延,一片青黛,而其中最巍峨神秘的当属在修仙界也大名鼎鼎的渡厄峰。
在无数传闻里,蓬山渡厄峰是世上最恐怖的地方,关押着数不清的大奸大恶,人所能想到的最残酷的法术、阵法永无止尽地惩罚着这些曾在神州恶名远扬,又在漫长岁月里一步步被人所遗忘的人。
“……也许就在你走过的某个转角最不起眼的位置里,关押着曾经在修仙界大名鼎鼎的凶徒。”负责渡厄峰最外围轮值的师姐高深莫测地望着眼前十几个刚被招募来的小弟子。
这些小弟子都是被临时招募来渡厄峰的,用于补上渡厄峰外围的临时空缺,既不可能进入内围,也无法接触到内部的事务。
“看见渡厄峰外的九色浮光了吗?”轮值师姐遥遥地指了指,目光锋锐地扫过这十几个弟子的脸,“那是杀阵本身的宝光,每一色都是一道天门关。”
“渡厄峰外九道天门关,对应星宿九野,每一道天门关都至少有一位丹成前辈主镇守,既是镇压渡厄峰内囚徒,也是阻绝峰外邪妄宵小,但凡有人敢在渡厄峰外作乱,杀阵便会被激发,任你狂妄无边,也要留在天门关下。”
轮值师姐威严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弟子们,满意地看到一张张脸上露出的敬畏,微微点头,“不过你们也不必害怕,我们只需在外围办差,既不会接触到渡厄峰内的囚徒,也不可能触碰天门关。”
事实上,这批小弟子也只需在渡厄峰办一晚的差,明早领了灵石便和渡厄峰再无关系了,渡厄峰太大,常有人事变迁,偶尔便会有这样的事,也算是给宗门弟子提供一个赚点灵石贴补家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