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的单间医疗套房里,女人再也不用如同在外人面前那样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目的简单而明确,那个杂种养的人鱼不是因为被下了催情剂发疯的么?那她就要那条人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以它最抗拒的方式死去!
“不,不可能,妈,医疗舱可以治好的,你让我,让我再去躺一礼拜的医疗舱!唔!……”尼克勒斯惶恐地摇头,他不想承认母亲对他无言的判决,却因摇头幅度过大而感到一阵头晕恶心,只好松开母亲的手,面露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面朝天花板倒回床上。
“尼克!别乱摇头,你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床边的妇人看见儿子痛苦的样子,一瞬间抛掉刚才心中的狠毒情绪,紧张地凑过去扶助尼克勒斯的肩膀,劝他平静。
缓了好一会儿,尼克勒斯才觉得那种脑子都在疯狂晃动的恶心感减缓了,他粗重地喘着气,摸着自己头上的纱布,有些茫然又疲惫地问道:“……我……怎么了?”
“医生说了,你的头被磕在重物上,造成了重度脑震荡……”宋女士指尖伸出,想要碰碰儿子的头,却怕给他的头造成更大的负担,只好缩回手指,“没事的,只要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看着儿子裹着纱布的脑袋,眼眶中又溢满了泪水,通红的眼眶兜不住这位母亲沉痛的泪水,一颗泪珠唰地沿着她的面庞滚落下来。
宋黎玥急忙抬手抹掉眼泪,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儿子,他纱布下的那头遗传自他父亲的漂亮金发,究竟被医院的医生给祸祸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儿子从小就知道臭美,看自己那头漂亮的小金发看得比谁都紧,要是某天他睡觉起来把自己的头发睡得梳不柔顺,都会站在镜子前拿着小梳子生自己的气。
现在要是跟他说,医生为了检查他头皮上有没有外伤,直接把他头颅两侧的头发都给剃光了,他会不会气晕过去?
——原本医生是打算给尼克勒斯全剃光的,是宋女士好说歹说,才给儿子留下了大部分头发,只让医生把儿子受到撞击而肿的老高的两侧头发剃了。
结果剃完后宋女士看着自己儿子那副被泡肿了的头上两侧斑秃的模样,简直滑稽又可怜,她更生气了——居然还有个不知好歹的小实习生偷笑!
原来只是脑震荡,尼克勒斯送了口气,养一段时间就养回来了,这个问题到不大。他继续追问母亲:“妈,你跟我说实话,我下边还能不能治好。”
宋黎玥说不出话,只转过眼神看着儿子床头的仪器,眼泪一个劲儿流。
看她这幅样子,尼克勒斯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他松开了抓着母亲的手,抬手狠狠拍在床头呼叫按钮上!
然后脸色痛苦地扭曲了一瞬——妈的,好疼。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就像是一根堆满碎屑的甘蔗,虽然外表上看着完好,但内里都是松软的渣子,受不得一丁点暴力对待。
主治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沃克夫人,”中年医生进来后先是儒雅地冲陪床的宋女士点头示意,然后看向病床上裹得跟条大白虫子似的、正红着眼眶瞪他的病人,点头示意,“沃克少尉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尼克勒斯想骂人:“……”你说呢?
要么就直接叫他名字,要么就什么都别叫。被人恭敬地叫少尉,就很不爽。
这让尼克勒斯回想起到自己之前明明是中尉,却因为维诺那个疯子被降职到了少尉。
他懒得跟医生寒暄,目光阴鸷地问:“我到底伤得怎么样?能不能根治好?”
母亲不忍说出的话,就让医生告诉他吧。
医生见过太多受了重伤后情绪不稳的患者,他也不慌,走到床边操作医疗仪器上的光屏,调出尼克勒斯的身体数据,仔细给他讲解。
“您这次伤得稍微有些重,不过别担心,不会危及生命。重度脑震荡,经检测您的头脑两侧均受过大力撞击,对脑部产生了一定影响,请您这段时间一定静养,每天可以适当去医疗仓里躺一到两个小时,情绪波动不要过大。”
“胸骨,肋骨,均有骨折,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在医疗舱里为您进行了接骨了,只要之后一周不要做剧烈运动就好。”
“所有的外伤已经在医疗舱中为您修复好了,失血过多的情况也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及时为您补充了适配的血液,您可以在后续休养中多吃些补血的自然食物。”
尼克勒斯忍着心中的不耐烦,一边对自己竟然被一条疯子人鱼给伤成这样而恼羞成怒怒,一边耐着性子等着医生说重点。
宋黎玥则在医生的讲述过程中,手指紧紧掐进手心里,心中的怨恨愈加浓烈。
“还有一处地方比较麻烦……”医生扶了扶眼睛,将手指指向光屏中人体的下半部分,虚虚画了一个圈。
尼克勒斯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像是评审庭等待着审判的无助犯人,等待一个获得无罪释放的生机,“怎么样?”
“很抱歉,”医生垂下了眼帘,无奈的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表示惋惜,“和您一起被送过来的残缺肢体已经太多破碎,很多组织碎片都已经找不到了,我们连做手术给您缝合回去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