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童低垂着眉眼,极快地咕哝一声:“嗯。”
见他言语遮掩,裴令安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已然看穿了他的小伎俩,却好心的没有揭穿。
一大一小缓慢地行走着,裴令安好奇地问道:“你既然是与爹娘走散,怎么只急着回家,却不去寻找他们?”
男童眼波一转,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爹跟我说过,若是在外头走丢了,就寻个衣着华贵的面善之人,让他将我送回家里去。他们在外头找不到我,就会自己回家的。”
闻言,裴令安的眼中划过一抹质疑,不禁蹙眉:“他们不怕你遇到坏人吗?”
男童抿唇笑了笑,颇为骄傲地说道:“不怕,大周律法严明,城里治安又好。就算遇到了坏人,我也有办法脱身。”
听了他的话,裴令安的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就算不是王大人的孩子,他的出身也一定非同凡响。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府衙门前,守门的衙役见了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等裴令安说明了来意后,立刻转身进去通报了王知府。
王知府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门外,见了男童后大惊失色地说道:“序儿,你快进来……”
说罢,他拱手对裴令安道谢:“多谢裴公子行侠仗义,将序儿送了过来。”
“王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裴令安拱手还礼,眼神分外柔和。
“小公子聪慧可爱、胆识过人,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犹豫片刻,裴令安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王知府笑着答道:“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除了沈大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福气?”
闻言,裴令安眸光一滞,连带着唇角的笑意都有几分僵硬。
难怪他觉得这孩子的眉眼如此熟悉,原来竟然是沈郗和窈娘的孩子。心里说不出是苦涩还是羡慕,他慢慢垂下手,温声向王知府辞行。
转身离去时,却忽然被沈序叫住了。“叔叔,等一下。”
裴令安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头来。只见沈序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一块暖玉塞进了他的手中。
“我娘说过,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将我安全送回,我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块玉佩是我从小就带着的,我把他送给你,就当是谢礼。”
视线落在了手中那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上,裴令安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暖流。
这块玉佩是沈序洗三宴时他悄悄送去的贺礼。他甚至猜疑过玉佩都不会落到窈娘的手上。
却不曾想,这玉佩竟然会被沈序贴身带着。如今还当作谢礼又交到了他的手上。
望着手心里的暖玉,裴令安心潮澎湃、起伏难安。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沈序轻柔地笑道:“叔叔,你收着吧。”
对上沈序温柔的笑脸,裴令安心弦一动,缓缓褪下了腕上的楠木手串,轻轻地套在了沈序的胳膊上。
“叔叔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是我戴了许多年的手串,今日就送给你玩吧。”
手串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凑近一闻便又有了一丝果木香。到底是孩子心性,沈序只当是彼此互换了礼物,却不知道这手串的贵重,满心欢喜地收了下来。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裴令安唇角微扬,摸了摸沈序的头,看着他的目光格外轻柔。“跟王大人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沈序却不肯进去,坚持要目送他离开。
裴令安无奈地笑了笑,朝王知府拱手告别后,转身离开了府衙。
晚风送来阵阵馥郁的桂花香,纠缠了许久的心事终于在此刻画上句号。
握着手里的暖玉,想起沈序那双熟悉的眉眼,裴令安的眼中浮现了一抹释然后的松快。
六年了,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也该放下心结,去过自己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