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枝睡了五六个小时,才醒过来。
乔初意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躺着,面色苍白还勉力对她笑着的妈妈,又忍下一阵眼泪:“妈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妈妈不?饿,不?想吃。”樊枝眼都不?眨地望着她,“你那么远跑回来,辛苦了,好好歇着。”
当年乔初意考研转了农学?专业,樊枝有段时间意见很大,后来得知她要
铱驊
去新?疆,两人甚至完全闹掰了。
樊枝脾气大,乔初意也不?服软,刚到新?疆头两个月,连通电话都没打过。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虽然和好如初,但?对于这?件事的芥蒂,彼此?都心照不?宣。
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家人之间能有什么怨恨呢?如果那两个月间妈妈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这?次回来真的见不?到,她也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妈,我是不?是做错了?”乔初意低下头,嗓音哽咽。
“你没错,是妈妈错了。”樊枝轻轻碰到她的手,想握住,却似乎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耷在床沿,“妈妈不?该想把你绑在身边,给你那么大压力,从你成年的那一刻起?,就该为自己活了。”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擅作?主张让你学?师范,白白浪费你四年时间。”
乔初意握住她手指,连连摇头。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你喜欢待在新?疆,就待在那儿吧。以前我觉得男孩儿可以跑远一些,女儿还是留在身边好,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凭什么呢?”樊枝释然地笑了笑,“我自诩没有重男轻女,但?这?种想法,又何尝不?是对女儿不?公平?生而为人,只要你们想,都能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乔初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外面是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
乔初意脸色一变,要关门。
女人哈着腰撑住门板:“对不?起?啊,我们是来道?歉的。”
乔初意冷着脸:“我妈身体不?舒服,不?见人。”
“初一。”里面传来樊枝虚弱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乔初意不?情不?愿地放他们进来,眼里像藏着刀子,要把这?两人碎尸万段。
“对不?起?啊樊老师,是我们的错,我们来道?歉了。”女人朝丈夫使了个眼色,那男人赶紧把带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孩子做事是冲动了些,不?过万幸,没对您造成什么伤害。”
“没造成什么伤害?”乔初意冷笑一声,“这?位阿姨,是要捅死人才算有伤害吗?”
女人脸上笑容僵了僵:“这?,你妈妈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她现?在之所以活着,是三名主任教授连夜加班,在手术台上整整八个小时,才捡回来一条命。”乔初意一步步逼过去,“你们到底是觉得万幸,还是遗憾你们家杀人犯没得逞啊?”
“什么杀人犯?我儿子就是一时激动失手了,你这?姑娘说话咋这?难听?”女人满脸慌乱地看向樊枝,“樊老师,你女儿这?性格要不?管管,以后难嫁出去的。”
“与其关心我女儿嫁不?嫁得出去,不?如关心你儿子要判几?年。”威严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皮鞋落在瓷砖上的沉稳声音,仿佛瞬间让她回到小时候,每天盼到爸爸回家时那份雀跃的心情。
乔正业见多了这?种事,毫不?留情地打破这?两人的痴心妄想:“你儿子蓄意杀人这?件事,我们全家不?接受道?歉,不?调解,会严格按照法律途径。”
“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吗?我儿子还没满十八,他明年高考啊……”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
“满十六就该负刑事责任了。”乔正业冷冷看着,面容严肃,“现?在接受教育改造是为他好,你们也别?想走什么歪门邪道?,否则我在市刑警大队,随时恭候。”
乔初意鼻头酸了酸,握紧母亲的手。
印象中?的父亲从来刚直不?阿,以前在部队也好,去了公安也好,从不?会用这?身制服压人。
这?是第一次,为了保护她们,用警督的身份威慑对方。
女人还在哭啼乞求,男人看清形势,知道?没希望,拉着自家老婆走了。
“你放心。”乔正业回头对樊枝说,“这?件案子我虽然回避,但?会全程盯着,不?准他们做任何手脚。”
“……嗯。”樊枝垂着眼,没看他,嗓音因为虚弱有点嘶哑,“多谢。”
“我们之间还用……”乔正业说一半,似乎才觉得不?妥,抬手懊恼地揭下帽子。
乔初意目光在两人间溜了圈,脑子里灵光一闪,借口上厕所出去了。
找主治医生聊了会儿,了解了解樊枝的情况,对方说好好休养就没大碍,她才完全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