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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白云,清风朗朗。

她心下也隐隐有了主意。

谢应忱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那本《伤寒论》,抬眼朝她看了过来,墨黑的狐狸眼幽深如古井,斜眼看人时,犹如勾魂夺魄的狐狸精。

“顾二姑娘,坐。”谢应忱平静地说道。

淡淡懒懒的音色敲击在人的耳膜上,格外的清冷悦耳。

他这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吗?顾知灼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但对上谢应忱的脸时,笑容绮丽如晨曦。

“顾世子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随口问了一句,礼貌周到地先去给谢应忱倒了杯花茶。

等她端着茶水、点心与蜜饯走到书案前时,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她这两天在整理崔姨娘送给原主的东西,和文房四宝一起全都堆在了书案上,有《女戒》、《女训》、绢花帕子、银镯、摩喝乐等等,书案上凌乱不堪,连放茶盏的空隙都没有。

顾知灼一手拿着托盘,另一手随意地推了推案上的几朵绢花,绢花下的一串红玛瑙手串一不小心从书案上滚落。

“哗啦”一声,串珠子的红绳倏然断裂,那十几颗指头大小的红玛瑙珠子一下子散落在地面上,滚动着,弹跳着,惊得原本停在窗外枝头的三四只雀鸟惊飞,“叽叽喳喳”地叫着,几片羽毛从半空中飘落,鸡飞狗跳。

顾知灼傻眼了,两眼圆睁,呆愣地看着一片羽毛飘进了屋。

她很快就回过了神,笑靥如花:“喝茶。”

她把茶水、点心和蜜饯放到了谢应忱手边,也不去管地上还在零星滚动的那些玛瑙珠子。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应忱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绢纸,放在了那本《女戒》上,“我找了五个伤患试药,这是他们的脉案。”

顾知灼眼睛一亮,连忙抓起了这叠脉案。

这一看,却是呆住了。

她勉强可以认得出脉案上的人名、年纪,可后面就……云里雾里,一窍不通了。

写脉案的人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草书,简直就跟鬼画符似的,她瞪得眼球都要凸出来了,只识得零星几字,看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知灼睁着眼盯着那份脉案良久,又不死心地去翻了第二页,入目的又是那手熟悉凌乱的草书。

她无力地放下了那叠脉案。

刚喝了口茶的谢应忱疑惑地挑眉。

顾知灼蔫蔫道:“这草书也太任性了。”

谢应忱一愣,明白了。

徐军医的字确实是草了点。

谢应忱失笑地伸出了手:“给我吧。”

顾知灼就那叠脉案递还给了他,本想问问大致的情况,就听谢应忱已经对着脉案念了起来:“孙大康,男,二十一岁,右肩砍伤……”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冷白的指尖捏着绢纸,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比纸还要白皙,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纸张。

他有把好嗓子,语调低缓,音色很独特,像是山巅的雪,清清冽冽,明明只是平铺直述,并无情绪,却有一种天然的韵律感,凡是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顾知灼凝神听着,对着这位军医的字不太满意,但是,他描述病情的遣词造句可比太医文绉绉的脉案可要直白多了,也更容易理解。

比如第二位伤患断三指,伤口化脓,面热高烧,阳热亢盛以致灼伤阴液,脉象见洪……

谢应忱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语速念着脉案,顾知灼给他添了茶,并在心中默默地记下要点,心道:这顾罗刹凶起来要命,可体贴起来,也还真是令人感觉妥帖得不得了。

随着谢应忱一张张地往下念,顾知灼的眼睛越来越亮,忽闪忽闪的,好像两枚熠熠生辉的黑宝石。

这是五份脉案,不过其中两个伤患是昨晚刚开始服药,到现在还没完全退烧,另外三个伤患大致是从三天前开始服药,全都已经退了烧,伤口恢复良好。

谢应忱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

少女大大的眼睛像猫似的,眼珠子明亮又有神。

她很高兴,而不是意外。

她早就确信她的药有奇效,就像她当初确信这种药可以治疗沈旭的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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