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越来越低，颤抖中带了哽咽，见她一言不发，只好转头注视着地面，眼圈逐渐泛红。
第44章忘前尘
苻洵的武艺和骑射都学习得极晚。
十三岁时，升阳到洛京一路，她的英姿飒爽更衬得他孱弱无能。
在洛京稍作将养后，她得知他不会骑马，只好先托他上马背，再跳上去从背后围护住他，同乘一骑前往龙骨关。
她的身上有清新草木气息，像是芙蕖花香，在身后环绕着他，他感觉到莫名地踏实和笃定。似乎只要她在，他就不再是在围场里被虐待得遍体鳞伤丶肮脏又丑陋的弱国质子。
他不想再拖累她。
听说他想学习骑马，她赞叹他的上进，去附近衙门借了匹最温顺的矮脚马。
「四殿下想得真周到，借给我这个」，她牵过马来，对他扬了扬手中的东宫令，又指点他姿势，「左脚尖先踩蹬，右脚抬起来，上身直立丶坐稳。」
「刚开始先慢走，腿不要收得太紧，上身坐直就成了」，她笑语盈盈，骑上另一匹马，「对，就是这样，这是闹市，先慢慢走出去，你好聪明……当时四殿下教我，我学了几天才能慢慢走稳呢。」
四殿下，又是四殿下。
他试探着问：「他很好么？」
提到元旻，她的眼里全是景仰：「他很好，长得好看丶又聪明又端雅，人也很和善，对了……这次救你就是他让我来的。」
他听着，有些羡慕丶有些憧憬，又有些莫名地讨厌那个四殿下，他也想变厉害，让她对遇到的每个人宣扬他的好，比宣扬那个四殿下更热烈。
她并不着急回去复命，他们一路优哉游哉，越来越熟悉丶逐渐无话不谈。
他给她讲喧闹的市井，路边摊刚出锅的热腾腾小吃，还有打铁花：烧化了的铁水击飞丶抛洒到空中比烟花还绚烂。
她听得满眼憧憬，又有些失落：「我出宫的时间很少，师父每次只能带我去西市转转，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
他拍着胸脯保证：「哪天你来荣国，我带你看最美的打铁花，还有别的……我先回去替你尝试其它有趣的，到时候带你玩个遍。」
告别时，她说：「阿洵，回去后不要忘了我。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与四殿下没有任何干系丶完完全全专属于我的朋友。」
第一个朋友，谁又不是呢？
过后的五年，他总会想起她这句话，偷偷地沾沾自喜——他对于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
苻洵曲臂任舜英搭扶着，从玉明殿走出，慢慢走下玉阶，每走一步，她的眉头都会因疼痛微蹙一下。
他身躯紧绷，另一只手全是汗，无数次想伸出揽住她，却只是颤动着放回原位。
触手可及，遥不可及。
回到故国后，他在灵昌并未待多久丶就被苻沣接到镇安，苻治忌惮哥哥的才能，他只好继续作个浪荡子。
到了十六岁议亲，萧玥娘替他相看了许多，都是美丽娴雅的闺秀，他却总觉得缺些什么，次次无疾而终。
直到十七岁那年秋天，栎东白水之畔丶惊鸿一瞥，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已有些女儿风姿。之前，妻子的概念在他心里陌生而模糊，却在重逢她的那个瞬间，骤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