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杜恪手上,杜恪的手握着笔杆,尾指处稍稍翘起,时不时动一下,像只不安分的小蝴蝶。
兰亭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尾指,一丝一毫没稍移。他眸色沉沉,幽暗难测,眼底深深墨云翻涌,似卷起了滔天巨浪。
他死死攥紧掌心,额头淌下汗来。
黄嬷嬷觉出了兰亭舟的异样,于是上前轻声问道:「兰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兰亭舟将目光收回,看了黄嬷嬷一眼,沉声道:「嬷嬷,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他便率先抬脚,出了书房。
黄嬷嬷跟在他身后出来。
「兰公子,可是我家公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黄嬷嬷问。
兰亭舟没答话。他站在走廊上,迎着江风,远远眺望着宽阔的水面,良久无语。
久到黄嬷嬷都不知所措,想再出言询问时,兰亭舟忽开口,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小时候,也很喜欢北派画风。」
黄嬷嬷不明所以,只能安静地听着。
兰亭舟微微一笑。
「所以,我差一点也成为卢大人的学生。只是家父不许,便作罢了。」
黄嬷嬷更加的不明所以,不过她仍是满脸带笑,谦卑地恭维着。
「兰公子天纵奇才。不管是南派北派,兰公子都定能大放异彩。」
兰亭舟淡淡一笑,自顾自地说道:「家父没出事之前,我经常会藉故去卢大人家中。」
「那时我才五六岁,与八公子此时差不多大的年纪,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
黄嬷嬷忽想到什么,微躬的身躯突然一僵,脸上的笑也淡了一瞬。一道厉芒飞快从她眼底掠过,隐隐带了一丝杀气。
「不知兰公子给老奴说起这些,是有何意?」
「拙荆曾跟着嬷嬷学过几日易容术,想来嬷嬷应该知道,易容术能易容,易形,甚至能易骨,但唯独易不了神,天生的习惯更是难改。」
「兰公子,你想说什么?」黄嬷嬷抬起头,眼神冷下来。
看着黄嬷嬷突然变得犀利的眼神,还有紧绷着蓄势待发的攻势,兰亭舟似乎并不意外。
他微微一笑,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家父含冤入狱,是今上登基后大赦天下,我才得以除去罪臣之子的身份,能够参加科举。」
兰亭舟淡淡地看着黄嬷嬷,目光清冷且平静:「对今上,我是感激的。」
黄嬷嬷没说话,只是看着兰亭舟,她微躬的身躯已经挺得笔直,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妪,突然变像把锋利的剑。
兰亭舟丝毫不怀疑黄嬷嬷有一击必杀自己的实力。
不过,他并不畏惧。
「拙荆既然收了贵东家的钱,那兰家自然会信守承诺,拼尽全力也会将八公子安全送抵京都。」
「这一点,嬷嬷不用担心。」
黄嬷嬷的脸色稍缓,戒备的神态也松了松。
「既是如此,老奴便替东家谢过兰公子。」
「不过,不知兰公子给老奴说起这些,是有何意?」